付之一炬(第34/40页)

他拍了拍自己的外衣,有什么东西在叮当作响。

“好在保险费能还清欠着顾客的钱,还会有点儿富余。说到这儿——”他转过头对我一笑,“你的任务,外乡人,是去找个裁缝在两天时间里给你做条像样的长裙。我想达夫妮也得要回她的裙子了,我可不能把你光着身子带回拉里堡去。”

如约会合

骑马北上去阿布罗斯的途中,旁观詹米与小伊恩两人在意志上的较量成了我最大的乐趣。多年的经验告诉我,固执是弗雷泽家族个性中的一大支柱。在这点上伊恩毫不逊色,尽管他只是半个弗雷泽。看来要不是默里家族也一样个个牛脾气,就是弗雷泽家的基因太强大。

这么多年一直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布丽安娜,我有我自己的看法,却并没有吱声,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詹米终于棋逢对手。过了巴尔福,他显然已经疲惫得很了。

这场锋利无比的矛与坚固无比的盾之间的较劲一直持续到第四天傍晚,我们抵达了阿布罗斯,却发现詹米计划安置伊恩和我的那家旅店已不知去向。此地只剩下一座倒塌的石墙和几根烧毁的大梁,除此之外,道路两头都是好几里人迹罕至的漫漫长路。

詹米沉默着朝那堆石头望了好久。他不能就这么把我们扔在这荒凉的沙泥道路上,这点相当明显。伊恩足够明智地同样保持着沉默,没有在这个有利时机继续施加压力,尽管他那瘦削的身体正在颇为急切地晃动。

“好吧,既然这样,”詹米终于无可奈何地说,“你们一起来吧。但最多只能走到悬崖边缘,伊恩——你听见没?你要照顾好你舅妈。”

“我听见了,詹米舅舅。”小伊恩假装温顺地回答道。我瞥见詹米苦笑的眼神,领会到既然伊恩要照顾好舅妈,舅妈就也得照顾好伊恩。我藏起笑容,顺从地点了点头。

其余的人都很准时,在天色刚黑的时候来到了悬崖边的会合地点。其中的几个看着似有几分熟悉,但大多只是模糊的人影。这是朔月过后的两天,而地平线上挂着的那一弯细细的新月使此地并不比妓院的酒窖里明亮多少。没有人做任何介绍,大伙儿只是含糊地咕哝着向詹米打了招呼。

不过,有一个人影是毋庸置疑的。一辆骡子拉的巨大板车嘎嘎作响地一路驶来,驾车的是菲格斯和一个小个儿身影,而这人除了威洛比先生别无其他可能。自打他在妓院楼梯上射杀了那个神秘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他今晚没带手枪吧,我希望。”我对詹米低语道。

“谁?”他眯起眼望着那渐渐降临的夜幕,“哦,威洛比?没有,他们谁都没有带枪。”我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他便走上前去帮着把车掉过头来,准备好一旦走私物品装载完毕就能随时出发逃往爱丁堡。小伊恩冲在前面跃跃欲试着,我意识到自己作为监护人的职责,便紧跟其后。

威洛比先生踮着脚伸手够进板车背后,取出了一盏样子古怪的油灯,金属的顶盖上穿了个小洞,侧面装着金属滑片。

“是一盏暗灯吗?”我很感兴趣地问道。

“哎,是的,”伊恩一脸严肃地回答,“要把滑片一直关着,直到看见海面上的信号。”他伸手去拿油灯,“来,给我吧。我来提着,我晓得信号。”

威洛比先生只是摇摇头,把油灯从伊恩的手中拉开。“太高,太年轻。”他说。“蔡米说的。”他补充道,好像这句话就能把问题一了百了。

“什么?”小伊恩愤愤不平,“什么叫太高,太年轻,你这个小——”

“他是说,”一个平静的声音从我们身后响起,“不管谁举油灯,如果有外人,对他们来说此人都是很好的目标。因为他是我们当中个儿最小的,所以威洛比先生好心地愿意承担此风险。小伊恩,你个子高,衬着天光容易被看见,你这年纪又刚好还没长脑子。别瞎掺和了,好吗?”

詹米在外甥的耳朵上一记轻拍,然后走近威洛比先生,在岩石上跪了下来,他用汉语低声说了些什么,引来威洛比一声隐约的窃笑。威洛比先生打开了油灯的侧面,顺手把灯举到詹米合拢的双手间。咔嗒一声尖厉的声响,接着又重复了两次,我看见火石飞溅出的火星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