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是你的俘虏(第7/47页)

“但是,克莱尔——”他轻轻敲着书的封面,眼里分明带着警告,“他们为此付出了代价。”他说。

“我明白。”这时候我觉得自己很遥远,仿佛站在远处观望着我和他,整个场景在脑海里清晰可见。清瘦而英俊的弗兰克有点疲倦地坐在那儿,两鬓泛起漂亮的银灰色。脏乎乎的我身着手术服,头发散落着,皱巴巴的衣襟上浸湿着布丽安娜的泪水。

我们就这么无声地坐了很久,弗兰克一直捧着我的手。我手心里神秘的纹路和山谷清楚得像一张地图——可是,那些道路究竟通往什么未知的目的地呢?

多年前,一位名叫格雷厄姆的苏格兰老妇人看过我的手相——她就是菲奥娜的奶奶。“当你改变了,你手里的纹路也会改变哦,”她当时说,“那个其实不全是你生来就有的样子,更多的是你努力挣来的。”

我曾努力挣来了什么?我又想要挣到些什么?只有一团糟。既没有成为一个好母亲,也没有成为一个好妻子,或是一个好医生。一团糟。我一度以为我的人生完整了——以为我能够爱一个男人,能够孕育一个孩子,能够医治病人——并且能够感受到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然的一部分。而如今,支离破碎的生活里只剩下难堪而混乱的碎片。一切都过去了,我爱的人是詹米,那时候我曾经是一些比我自身更伟大的事情的一部分。

“我来照顾布丽。”

我依然深深地沉浸在自己惨淡的思绪中,听到弗兰克的话,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我说,”他耐心地重复道,“我来照顾布丽。她放学后可以到大学来,在我的办公室里玩到我下班。”

我揉了揉鼻子:“我以为你觉得员工带孩子上班很不合适呢。”他曾经很看不惯某个秘书克兰西夫人,她连续一个月带着自己的孙子上班,因为孩子的母亲得了病。

他耸耸肩,显得有点儿尴尬。

“唉,这个要看情况嘛。而且布丽安娜是不可能像巴特·克兰西那样在走廊里狂奔乱叫、弄得墨水四溅的。”

“这个嘛,我可不会用性命去担保哦,”我调侃地说,“可是,你愿意这么做?”我抽紧的腹中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开始上升,一种谨慎而不敢相信的释然。我可能不相信弗兰克会对我忠贞——事实上我确定那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然而我毫无疑问地信任他会照顾好布丽。

所有的担心就这么烟消云散了。我不再需要下了班急忙离开医院,不再需要因为晚回家而心怀畏惧,唯恐到了家中发现布丽安娜缩在屋里,因为不喜欢保姆而生着闷气。她爱弗兰克,我肯定她若得知能每天去他的办公室,一定会欣喜不已。

“为什么?”我直言不讳地问道,“我知道你没有那么热切地盼望我成为医生。”

“是没有。”他想了想,“不是因为那个。但我知道绝没有可能阻止你——也许我能做的最明智的事情就是帮助你,从而减少对布丽安娜的伤害。”他脸上的线条变得有点儿僵硬,于是他别转身去。

“他一直认为,如果说他有一个使命——一件他非常想做的事——那个使命就是布丽安娜。”克莱尔搅动着热可可,沉思着说。

“你为什么会关心这个,罗杰?”她突然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问?”

罗杰没有急着回答,只是慢慢地喝着杯里新煮的浓郁而深邃的热可可,上面一应俱全地点缀了新鲜的掼奶油和细细的一层黄糖粉。菲奥娜一向是个现实主义者,她第一眼看见布丽安娜就放弃了曾想通过照顾罗杰的胃来引诱他步入婚姻殿堂的企图,然而,菲奥娜之身为厨师正像克莱尔之身为医生,拥有与生俱来的技能,而无法忍受不将其付诸使用。

“因为我是个历史学家吧,我想,”他最后这么回答,从杯沿上方看着她,“我需要知道,知道人们做了什么,以及为什么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