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是你的俘虏(第25/47页)
他没有心怀多大的希望。那个黄头发的小恶魔少校亲眼见到过,诅咒他的灵魂——他知道那镣铐有多么可恶。
“尔胎子耶稣,并为赞美。天主圣母马利亚,为我等罪人,今祈天主……”
同小少校达成的协议,他都遵守了。但少校却不会这么想。
他确实信守了自己的誓言,履行了他的承诺。流浪汉对他说的话他一字一句地转述了,完全按照听到的样子。协议本身并没有要求他告诉英国人他本人是否认识流浪汉——也没有要求他通报自己从那些模糊的话语里得出的结论。
第一眼他就立刻认出了邓肯·克尔,尽管时间和致命的疾病改变了他的容貌。卡洛登之前,他曾是詹米的舅舅科拉姆·麦肯锡的租户。战争结束后,他逃亡到法国勉强维持生计。
“别出声,朋友,安静。”他轻柔地说着盖尔语,在病人躺着的床边跪了下来。邓肯年纪很大了,疾病和劳累使他苍老的脸显得很憔悴,发烧的双眼闪着光。起初他以为神志不清的邓肯没有认出他来,然而,那只疲惫不堪的手用惊人的力量握紧他的手,急促的气息里一遍遍地用盖尔语重复着“我的朋友”“我的族人”。
旅店老板站在门口,越过格雷少校的肩膀观察着。詹米低下头向邓肯耳语道:“你讲的一切都会报告给英格兰人,说话要小心。”店主眯起了眼睛,但距离太远,詹米可以肯定他没有听见。少校继而转身请店主离开,于是他安全了。
邓肯的话随着思绪不停地游走,常常语无伦次,把过去的画面与现实重叠起来,詹米不清楚这究竟是由于他的警告,还是高烧带来的精神错乱。有时候,他管詹米叫“杜格尔”,那是科拉姆的弟弟,詹米另一个舅舅的名字。有时候,他会开始吟诵诗歌,有时候,他彻底地胡言乱语。而在那些胡话和七零八落的片段之间,时而会夹杂那么一丁点儿蕴意——或许那还不仅仅是蕴意。
“全都被诅咒了,”邓肯轻声低语道,“那金子被诅咒了。你可听好了,小伙子。那金子是白色女巫送给国王的儿子的。可起义失败了,国王的儿子跑了,女巫她是不会把金子交给一个懦夫的。”
“她是什么人?”詹米问。听到邓肯的话,他的心忽然跃到喉咙口,令他窒息。他连忙问道,心脏狂跳不止:“那个白色女巫——她是谁?”
“她找的是一个勇士,一个麦肯锡家的男主人。金子是属于他们的,女巫这么说来着,都是为了他,而他却死了。”
“那个女巫是谁?”詹米又问了一遍。邓肯所说的白色女巫在盖尔语里指的是女巫师,女智者,也就是人们说的白娘子。他们曾经一度把这个称呼用在他的妻子身上。克莱尔——他自己的白娘子。他把邓肯的手紧握在手中,迫使他保持清醒。
“她是谁?”他一再问着,“那女巫是谁?”
“那女巫,”邓肯闭着眼睛咕哝道,“她会吞噬人的灵魂。她就是死亡。那个麦肯锡就死了,他死了。”
“谁死了?科拉姆·麦肯锡?”
“他们全死了。所有人。全都死了!”那病人紧抓着他的手,大声叫喊着,“科拉姆、杜格尔,还有艾伦,都死了。”
突然,他睁开了眼,注视着詹米的目光。热度烧得他瞳孔放大,仿佛两潭深不见底的黑水。
“他们说,”这时他的口齿出奇地清晰,“艾伦·麦肯锡离开她的两个弟弟,离开族人,嫁给了大海里来的海豹精。她能听见海豹精说话,是吗?”邓肯神情恍惚地微笑着,黑色的眼神游移地注视着远方,“她听见海豹精在歌唱,就坐在那岩石上,一个,两个,三个,她从高塔上看见了它们,一个,两个,三个,于是她便下楼走到大海里,走向海洋深处,跟那些海豹精生活在一起了。是吗?她没有吗?”
“他们是这么说的。”詹米回答,感觉有点儿口干舌燥。艾伦是他母亲的名字。当她离开家与黑布莱恩·弗雷泽私奔的时候,人们确实是这么说的。布莱恩·弗雷泽长着海豹一般又黑又亮的头发,正因如此,詹米如今被称作麦克杜——黑布莱恩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