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5/13页)

“我恐吓达瑞恩,说要把他关在看守所里过夜,让他自我反省。有一瞬间,我还以为他要动手打我,但是他怯懦得根本不敢动手。我开车把他送到镇子南边的停车场,让他好好反省一下。他把她伤害得够多的了⋯⋯第二天他就离开了镇子。

“两周后,桑迪失踪了。他没有登上学校的校车。他告诉他最好的朋友说他很快就能见到他爸爸了,达瑞恩给他带来一份特别棒的礼物,他要到佛罗里达去过圣诞节。后来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非监护人绑架案是最难办的,因为你很难找到一个不想被人找到的孩子。你明白吗?”

影子说他明白。他同时还明白了其他一些事情。查德・穆里根爱上了玛格丽特・奥尔森。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否清楚自己的感情流露得有多么明显。

穆里根再次开车出击,警灯闪烁,这次拦截下来的是几个开快车到时速六十英里的青少年。他没有给他们开罚单。“要让他们学会敬畏上帝。”他强调说。

那天晚上,影子坐在厨房餐桌旁,试图弄明白怎样才能把一美元银币变成一分钱硬币。那是他在《令人眼花缭乱的幻觉工场》里找到的一个硬币戏法,可是旁边的说明文字实在太令人恼火了,解释得含糊不清,对他没有任何帮助。比如说:“然后以惯用手法将一分硬币变消失。”几乎每段话里都有类似这样的描述。影子不知道到底什么是“惯用手法”,是指法式掉落法?还是指藏在袖子里?还是大喊一声“老天,看啊,有只山狮!”,然后趁着观众的注意力都被转移的时候,把硬币塞进口袋里?

他把自己那枚一美元银币抛到空中,然后接住。他想起了月亮,还有那个把月亮送给他的女人。他尝试在脑中演练那个魔术,可怎么想都觉得做不到。他走进浴室,面对镜子继续练习,结果证明他的猜想是正确的,书上写得非常简单的那个戏法根本无法实现。他叹口气,把硬币放回口袋里,坐在沙发上,将一块廉价的小毯子摊开盖在腿上,然后打开《湖畔镇市议会备忘录,1872—1884年》。文字的内容被排成两列,字号太小,根本看不清楚。他随便翻了翻,看看那个时期的老照片。里面还有几张湖畔镇市议会成员们的合影,很多人都留着长长的连鬓胡子、嘴上叼着陶土制的烟斗、戴着磨损的帽子或闪亮的礼帽,看上去仿佛都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当他发现1882年市议会里那个胖秘书也姓穆里根时,丝毫不觉得奇怪。只要把他的胡子刮干净,再减肥二十磅,他活脱脱就是另一个查德・穆里根。警长是他的曾曾外孙吗?他很好奇,不知道赫因泽曼恩的先祖是不是也在照片里,但书里没有任何地方提到市议会中有这个姓氏的人。不过,影子记得他刚才随意地翻看照片时,正文里似乎有对一位姓赫因泽曼恩的人的介绍,但是想找到的时候反而找不到了。书里的小号字体让他的眼睛又酸又痛。

他把书放在胸口,意识到在自己开始打盹,脑袋频频点头。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有点傻,他清醒地想着。卧室就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但从另一方面来想,五分钟后再去也不迟,卧室和床又不会逃走的。而且他并不打算睡觉,只是闭上眼睛休息一阵⋯⋯

黑暗在咆哮。

他站在开阔的平原上,身旁就是他被大地积压、刚刚破土而出的地方。星星依然不断从夜空中坠落下来,每一颗星都落在红色的土地上,变成男人或女人。男人们留着长长的黑发,长着高高的颧骨;而女人们看起来都像玛格丽特・奥尔森。这些人就是住在星星上的人。

他们用高傲的黑色眼睛凝视着他。

“请告诉我雷鸟的秘密。”影子恳求说,“求你们了。这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妻子。”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转身背对着影子,看不到他们的面孔时,他们就一个个地消失在大地中。但他们中的最后一个人,她的头发是深灰色的,夹杂着一缕缕白色。在转身离开前,她伸出手指,指向酒红色的天空。

“你自己去问他们。”她说。夏日的闪电划过天空,刹那间照亮了这块土地,从地平线的这一端到那一端,漫天流动着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