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6(第6/8页)
半座纽约市的人——GC的核心人员也在其中——一定都聚集到公园里了,在隆冬的枯树下,准备点亮他们的蜡烛。是受到记忆中古老信仰的驱策吗?
第五大道的大楼中,有两扇窗户着了火。皇后区冒出一抹红光,染红了云层。
远方高处繁星点点,几盏缓缓移动的灯火穿越云间的缝隙——那是少数因无法重新排班以避开烛光仪式的国际航班。但机长应该会走回客舱,帮所有乘客和机组人员点一根象征性的蜡烛,大家打算等飞机着陆后,再点燃自己的蜡烛。
远处下方,一匹小小的马儿拉着马车,倒卧在中央公园南路,金光密布的公园一侧,其他马匹和马车在它后头倒成一列。汽车和公交车静排不动,旁边是黑色的微粒与金尘。
罗斯玛丽哭了。
如果在她星期三晚上,听见安迪第一次呼喊时,便赶到此处……如果她未因罪恶而感到困惑的话……
她浑身发颤。
吸口气,用手掌拭着脸颊,挺身站直,望着外头,数算第五大道的高楼上有六扇窗户着火了,皇后区现在已烈焰高涨。
她听见他站在身后。撒但,站到我身后去[11]。她说:“我要留下来陪安迪。”
“我还以为你很聪明。”安迪说。
她转身看着安迪。
母子彼此相视。
“去吧。”安迪说。
“我怎能走得了?”她问他,“我甚至不配得到永生不死,连多活一天都不配。”
“去吧。”安迪说,“相信我,你真的该这么做,你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她含泪道,“我会没事?可是世上所有人跟你都死了,只剩下我跟牠,这样叫没事?我看你是疯了!你疯了!”
“看着我。”他说。
罗斯玛丽看着他的虎眼,安迪说:“这件事你就相信我吧。”
她斜眼睨视他的虎眼问:“真的吗?”
安迪笑了笑:“我会撒谎吗?”
两人相视而笑。
她靠过去轻抚他的脸,她踮着脚尖,他弯下身,母子真情流露地彼此亲吻。
相视微笑。
安迪让到一旁,对一身白领带、燕尾服、手拿礼帽,在打开的黄铜电梯旁等候的乔/撒但伸出包扎的手。
罗斯玛丽停立片刻后启步走动—绉纱款摆,高跟鞋咚咚踩响——越过黑滑的地板,朝牠走去。
牠送她进入红色的黄铜舱室里,罗斯玛丽回眸瞥见安迪站在屏幕和云层下,抬着一只手。这时乔/撒但走进电梯里挨着她,舱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电梯开始下降。
牠将帽子压到她头上,往后调整,拨出部分帽子下的头发。“很可爱。”牠低头对她笑说。
罗斯玛丽看着前方,乔的白领带是打上去的,不带夹子。“我们要如何穿越毒气?”她问。
“不必担心。”
她抬头看着对自己微笑的乔,红色数字在他头上闪动10-9-8,L-B-G1-G2……
电梯加速下降。
越来越热。
罗斯玛丽开始冒汗,她死盯住他的领带。
“我等不及要脱掉这身戏服了,”他说,“我的意思是这副臭皮囊,我已经戴了整三年了。”他的手生出爪子,抓住领带和衬衫领口扯裂,跟着脖子上的皮肉一起从墨绿色的鳞片上撕开;将布片和皮肉扔到黄铜及红皮革上。
罗斯玛丽看到烈焰般的眼睛,白色的额角弯长而出。“你说过那不是地狱之火!”
“罗斯玛丽,宝贝,”牠用嘶哑的声音回说,一边撕掉湿绿鳞片上的外套、衬衫和人皮。“我撒谎!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牠在她脸上摆动一条巨舌,罗斯玛丽闭眼尖叫,牠拥住她。“罗斯!罗斯!”他大喊地抱着她,亲吻她的头,“没事了!没事了!”
罗斯玛丽张开眼睛,气喘不已。“没事了。”他抱着她说,“没事了没事了……”她揪紧自己的螺纹呢睡衣,和一束赤褐色的头发,喘息着四下张望,看着晨光微亮的房间。
看着巴黎和维罗纳的海报,发黄的全页《路德》舞台剧海报,以及海报底处的红圈。
她瘫在他胸口,抽噎哭泣,忙着喘息。“噢,凯!”她说,“好可怕呀!我一直梦个不停,然后睡着了,又开始做梦,没完没了……”
“唉,我可怜的宝贝。”他拥抱她,亲吻她的头。
“那梦好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