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暗夜里的歌(第7/10页)

“没有,当然没有。”蒂凡尼说。

“也不想用好多石头把我砸扁?”

“你在说什么呀?”

“不光是石头,”普劳斯特太太说,“你听人们那些议论,说什么用火刑烧死女巫。我可不相信哪个真女巫能那么轻易被火烧死,除非有人设了什么圈套把她给算计了。我想他们烧死的大多是些可怜的无辜老太太。女巫们身上水分太多,要烧死她们可要浪费不少好木头。采取别的办法却会简单许多,比如你可以把一个老太太推倒在地,然后把谷仓门卸下来压在她身上(就像做三明治时放面包片那样),门上再堆好多大石头,一直压到她再也喘不上气为止。人们以为那样一来,一切罪恶就都可以被消灭干净。只不过他们想错了,还会有别的坏事发生,还会有别的老太太被当成女巫处死。老太太不够用的时候,还有老头子,还有陌生人、‘异类’。然后呢,也许有一天,他们的矛头就会指向‘自己人’。再然后,癫狂就结束了,因为已经没有人幸存,也就没有人发狂了。你知道吗,蒂凡尼·阿奇?你亲吻冬神的时候,我也有感觉。任何一个人,稍有一点魔法天分,当时都会有感觉的。”她停顿了一下,眯起了眼睛,然后又盯着蒂凡尼看了起来:“你到底唤醒了什么,蒂凡尼·阿奇?是什么可怕的东西睁开了空洞的眼睛,想要探查出你是谁?你究竟给我们带来了什么,蒂凡尼·阿奇小姐?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你觉得……”蒂凡尼犹豫了一下,然后问,“是我把他引出来的吗?”

她闭上了眼睛,不愿看到普劳斯特太太那张写满责备的脸。她回忆起了自己亲吻冬神的那一天。她当时感受到的,是深深的恐惧和忧虑,冰雪包围着她,她却还保持着身体的温暖,那种感觉也很奇怪。至于那一吻,嗯……其实只是轻轻一触罢了,就像丝绸手绢掉到了地毯上。但是借这一吻,她把太阳所有的热力都倾注到了冬神的唇齿之间,让他瞬间化成了水。烈焰身后,寒霜眼前,寒霜逝于烈焰。蒂凡尼一直善于使用火的力量,火向来是她的朋友。“冬天”当然并没有死去,在那之后,又有好几个冬天来了又去,但那些冬天都再没有那么严酷了。当时那一吻也并非一般意义上的亲吻,那是她抓住时机做出的一桩义举。她只能那么做。而她又为什么必须那么做呢?只是为了弥补她一开始犯下的过失——是她违背了特里森小姐的指令,擅自加入了季节之舞的队列,却不知那并非单纯的舞蹈,而是四季轮转、时令交替的进程之舞。

现在,蒂凡尼心存畏惧地想:事情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你做了一件蠢事,然后努力想去纠正错误,可是当你纠正了这个错误,却又引发了新的问题。这样的恶性循环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普劳斯特太太也在一旁关注地看着她。

“我所有的错误都是从一场舞蹈开始的。”蒂凡尼说。

普劳斯特太太把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亲爱的孩子,我想,你可能还要再跳一次舞。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能给你提点有用的建议吗,蒂凡尼·阿奇?”

“当然了。”蒂凡尼回答。

“那就请听好,”普劳斯特太太说,“我一般不给人什么东西,但是那个臭小子三天两头来砸我商店的玻璃,今天终于抓住了他,我心情好,所以我也愿意做点好事。我认识一位女士,她肯定很愿意和你聊聊你的事。她就住在城里,可是不管你怎么找,你也永远不可能找到她,她却只要一眨眼的工夫就能找到你。我给你的建议就是,等她找到你的时候,不论她告诉你什么,你都要好好听着。”

“那我怎样才能找到她呢?”蒂凡尼问。

“你只顾着自怨自艾,都没认真听我说话啊。”普劳斯特太太说,“我不是说了吗?你只能等着她来找你。她出现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哦,对了,”她把手伸进衣兜,拿出一个白铁皮小圆盒来,用黑黑的指甲挑开了盒盖,空气中突然多了一股刺鼻的味道。“来一点吗?”她问着,把小盒子向蒂凡尼递过来,“不是什么好习惯,当然了,但是能帮我清理气管,让我的头脑保持清醒。”她捏出一小撮棕色的粉末来,把它们撒在另一只手背上,鼻子使劲一吸,发出鹅叫似的一声(或者应该说,和鹅叫声的发音顺序正相反)。她咳了一阵,眼睛眨了一两下,然后说:“当然,不是人人都喜欢这种‘棕妖鼻烟’,但是要我说,吸了这种鼻烟,会让你更加有老巫婆的范儿。好啦,不说了,我希望那些警察快点给咱们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