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起程之书(第14/28页)
“准备不足,”他说,“粗心大意,注意力涣散,武器保养不当,噢,还有过分自信,先生。”
梅里塞与他对视,不过这一手特皮克早就拿宫殿里的猫练习过了。
几秒钟之后,老师脸上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不过那笑容与愉悦毫无关系。他把粉笔抛向空中又抓进手里,“特皮克先生的回答完全正确,尤其是关于过分自信的那部分。”
有根屋脊通向一扇窗,窗户开着,做请君入瓮状。屋脊上涂过油,特皮克花了好几分钟时间往石头缝隙里插入迷你鞋钉,这才往前走去。
他轻松自如地挂在窗边,又从腰带里取出几根两头都连着细绳的小铁棍。他快手快脚地忙活起来,几秒钟之后就变出根约莫三尺长的棍子。他在其中一头绑上一面小镜子。
镜子深入窗户背后的幽暗,可惜一无所获。他将它拉回来从头来过,这次把手套塞进兜帽里系到棍子上,制造出某人在灯光下小心翼翼探出头来的效果。他确信这会招来一支弩箭或者一枚飞镖,然而想象中的攻击坚决不肯现身。
尽管这晚天气闷热,特皮克仍然感觉浑身发冷。黑色天鹅绒固然美观,但它的优点差不多也就仅止于此了。经过先前的紧张和剧烈运动,他的衣裳已经变成了好几品脱黏糊糊的液体。
他开始前进。
窗台上有根细细的黑线,上方的推拉窗上还连着锯齿状的刀刃。只片刻工夫,特皮克就用几根小铁棍卡住了推拉窗,切断黑线之后,窗户往下落了几分之一英寸。特皮克在黑暗中咧开嘴。
他用长棍在屋里扫过一遍,发现地板仍然存在,而且上面似乎并无障碍,不过齐胸高的地方倒是发现了一根金属丝。他把棍子缩回来,在末端装上一个小勾,再送回原处,勾住金属丝用力一拉。
只听啪的一声闷响,一支弩箭插进了年深日久的灰泥里。
他用一团黏土换下勾子,推着它轻轻扫过地面,结果粘上了几枚三角钉。
特皮克把它们拉回来,饶有兴味地检查一番。钉子是铜做的,常规的磁铁探测法根本不可能找到它们。
他沉吟半晌。口袋里有双“神父”套鞋,虽然穿着它们走来走去实在难受得要命,但他还是摸索着把鞋套在了脚上。(“神父”是经过金属加固的套鞋,它们能拯救你的脚底板。这是刺客专属的笑话。)毕竟梅里塞这人可是惯用毒的,比如先前的胀毒!如果他在钉子上涂了胀毒,特皮克就会糊得满屋都是,人家甚至不必为他举行葬礼,只需在他身上重新粉刷就行。
规则。梅里塞也必须遵守规则。他不能一声不响地直接杀死特皮克了事,他必须让学生通过自己的粗心大意或者过度自信来送掉小命。
特皮克轻轻落在屋里的地板上,让眼睛适应黑暗。棍子试探着挥了几下,没有发现更多的金属丝。脚底轻微的咔嚓声说明神父刚刚碾碎了一枚三角钉。
“按你自己的步调来,特皮克先生。”
梅里塞就站在一个角落里,特皮克听到了他作记录时铅笔微弱的嚓嚓声。他试着把对方从脑子里赶出去,他试着思考。
有张床上躺着一个人影,全身上下被毯子盖得严严实实。
这就是最后的考验了。一切都将在这个房间尘埃落定。成功的学生从来不会谈起它,失败的学生也没机会再跟人打听。
特皮克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可能性。这种时候正该用得上神明的指引,“你在哪儿呢,爸爸?”
他一直妒忌自己的同学,他们所信仰的神个个神秘莫测,而且都住在远方的什么山顶上,信仰这样的神其实挺容易。然而如果每天吃早饭时你都要跟自己的神碰面,再要对他顶礼膜拜可就大有难度了。
他解下十字弓,把上过油的部件拧到一起。严格说来这算不得武器,但他的匕首已经消耗殆尽,嘴唇又太干,没法使用吹矢筒。
角落里传来咔嗒咔嗒的声响。梅里塞无所事事,正拿铅笔敲打牙齿。
毯子底下没准儿只是个假人。这谁知道呢?不,肯定是真人。类似的故事他听过不少。或许他可以用棍子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