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第5/26页)

“这是定金。”他把金币放到桌上。

切维尔捡起硬币,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仿佛预感它会爆炸或者蒸发似的。

“我从没见过这种硬币。”他责备地说,“这些弯弯曲曲的字是怎么回事?”

“但它是金子造的,不是吗?”小亡道,“我是说,你也不是非接受不可——”

“当然,当然,是金子,”切维尔赶紧附和,“是金子没错。我只是奇怪它是哪儿来的,没别的意思。”

“你不会相信的。”小亡说,“这儿的日落是在什么时候?”

“通常我们都尽量把它安排在夜晚和白天之间。”切维尔仍然盯着硬币,同时小口小口地抿着瓶子里的蓝色液体,“差不多就是现在。”

小亡往窗外瞄了一眼。街上已经有了些黄昏的味道。

“我会回来的。”他一面嘀咕着一面往门口走。巫师喊了些什么,但他只顾没命地往前跑。

他惊慌失措了。死神会在四十英里外等他。这下可有他好看的。这下——

啊,孩子。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卖鳗鱼冻的小摊旁转出来,手里还端着盘田螺。

这醋特别开胃。来尝尝,我这儿还有根牙签。

当然,他是在四十英里之外没错,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而此时,切维尔还在自己乱糟糟的房间里,手里不住把玩着金币,自言自语地嘟哝着“墙壁”,同时继续灌那种蓝色液体。

直到喝干了瓶里的液体,他才注意到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他的眼睛聚焦在瓶子上,透过渐渐升起的粉色薄雾,他看见商标上写着“格兰尼·维若蜡的公羊药高(膏)和积(激)情促进剂,睡前符(服)用,没(每)晚一芍(勺),一小芍(勺)”。

“我自己?”小亡说。

当然。我对你很有信心。

“哇噢!”

这个建议让小亡把一切都抛在了脑后,还让他有些惊讶,因为自己并不觉得特别紧张。过去的一个多星期里,他已经见识了不少死亡。再说,一旦你知道过后还要跟牺牲者说话,所有的恐惧就都消失了。大多数人好像都松了口气似的,偶尔有一两个比较愤怒,但他们对几句鼓励的话都反应良好。

觉得能行吗?

“唔,先生。是的。我想。”

就是这个劲儿。我把冰冰留在街角的马槽里了,完事以后直接带它回家。

“你要留在这儿吗,先生?”

死神左右看了看,眼窝里精光一闪。

我想我要到处转转。他神神秘秘地说,我似乎感觉不太好。新鲜空气对我有好处。他好像记起了什么,把手伸进袍子里神秘的阴影中,掏出三个沙漏。

个个简单明了。他说,享受这个过程。

他转过身,一边哼着歌一边迈开步子。

“呣,谢谢你。”小亡把沙漏举到灯下,发现其中一个只剩下寥寥不多的沙子。

“意思是由我负责吗?”他高声喊道,可死神已经转过了街角。

冰冰见到他,轻轻嘶叫一声算作招呼。小亡爬上马背,心脏在忧虑和责任的重压下跳动。他的手指自动工作起来,从鞘里拿出镰刀,调整、固定好刀刃(刀刃在夜色中闪烁着钢铁的蓝光,像切腊肠一般斩断了星光)。他上马的时候相当小心,下午骑马太多,臀部有些酸痛,但骑在冰冰背上感觉其实跟骑枕头差不多。给他权力这事儿让他晕乎乎的,他又想了想,干脆从鞍囊里拿出死神骑马时穿的袍子披上,再小心扣好银色的领针。

他又看了眼第一个沙漏,然后双膝一夹,催冰冰上路。马儿嗅嗅冰冷的空气,小跑起来。

在他们身后,切维尔冲出门来,在严寒的街道上不断加速,长袍在身后上下飞舞。

冰冰正慢跑着,渐渐加大马蹄和鹅卵石之间的距离。最后它一甩尾巴,跃过了屋顶,向冰冷的天空飘去。

切维尔并没有看见这一幕。他心头有更紧急的问题。巫师纵身一跃,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掉进了马槽中刺骨的凉水里。他满心感激地躺在细碎的冰碴儿中间,没过多久,水面上就冒起了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