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第18/33页)
“艾斯卡丽娜。”
“你去安科做什么呢,亲爱的?”
“我本来以为可以给自己找条出路,”艾斯卡喃喃道,“不过现在看来,女孩大概没什么出路好找。你确定巫师能带给别人他们想要的东西?”
“当然。这就是高级魔法的意义。”
“明白了。”
整个商队的速度只比步行快一点。艾斯卡跳下车来,把法杖从临时的藏身之处——大车一侧的袋子和木桶中间——拖出来,然后朝商队前进的反方向跑去。透过模糊的泪眼,她瞄到塞门从大车后头探出脑袋,手里还捧着本翻开的书。他满脸迷惑地笑笑,开口想说些什么,但她没有理会,径直跑下了小路。
她一口气爬上一片黏土沙洲。低矮茂密的荆豆丛在她小腿上留下道道红印,接下来前方再没有什么阻挠,她跑上了橙色悬崖包围中的贫瘠高地。
直到彻彻底底地迷了路她才停下,但愤怒仍在熊熊燃烧。她过去也生过气,可从不像现在这样;平时的愤怒像煅炉刚点燃时的红色火苗,闪亮闪亮的,仅此而已;这次不一样——它后头有风箱在吹,已经凝结成了削金断玉的蓝白色火焰。
她感到一股麻刺感。她必须做些什么,免得自己炸开。
为什么?格兰妮喋喋不休地说起当巫女时,她一心想着巫师强大的魔法;可一听到特里德尔的尖嗓门,她就决心拼了命也要成为巫女。她要同时成为这两者,否则什么也不要。他们越是阻挠,她越要这么干。
她要当巫女,还要当巫师。她会让他们好好瞧瞧!
艾斯卡来到一片光秃秃的绝壁前,往一丛铺开的低矮杜松灌木下一坐,内心为种种计划和烦恼而激动不已。特里德尔是对的;他们不会让她进大学。光有法杖成不了巫师,她还需要训练,可没人会训练她。
正午的阳光从悬崖上倾泻下来,空气中有股蜂蜜和杜松子酒的味儿。她躺下来,透过树叶望着几近紫色的天穹,终于进入了梦乡。
使用魔法有不少副作用,其中之一就是栩栩如生、令人烦恼的梦境。这是有原因的,但这个原因想不得,光想想就足以让一个巫师噩梦连连。
事实是,巫师的心灵能赋予思想以形体。巫女通常跟业已存在的东西打交道,而一个巫师,假如他足够强大,则能让自己的想象变得有血有肉。这本来不会惹出什么麻烦,只可惜被人们粗枝大叶地称作“时空宇宙”的东西不过是一小圈烛光,飘荡在某种更讨厌、更难以预料的东西里。圈住“正常”的栏杆并不牢固,有些古怪的东西咕噜咕噜地绕着它打转。在时间边缘那些深深的裂痕里,神秘的喧嚣与嚎叫不绝于耳。有些东西让黑暗也不由得战战兢兢。
绝大多数人对此一无所知,这样也好,要是大家知道一影之隔的地方潜伏着怎样的恐怖,人人都会躲在床上用被单蒙住脑袋,那世界就没法运转了。
问题在于,热衷于魔法和神秘主义的人会花上大把时间徘徊于光明的边界,结果引起潜伏于暗黑空间的生物的注意,这些东西本来就不知疲倦地努力突入这些人所在的现实,正好将他们变成自己的工具。
大部分人都能抵御它们无情的试探,但在人熟睡时,这种试探会达到前所未有的强度。
《亡灵通讯》(它的真名《黄页书》只为某些疯狂的高手所知)中那些古老黑暗、恐怖骇人的神明——贝尔·杉哈洛斯、赤·乎拉艮、“内部的东西”——时时刻刻准备着潜入沉睡的心灵。因此梦魇通常色彩斑斓,而且总是令人厌恶。
艾斯卡第一回做这样的梦是在首次借体之后,现在她已经对此习以为常,这份熟悉几乎取代了恐惧。发现自己坐在一个灰扑扑、亮闪闪的平原上,头顶布满莫名其妙的星星时,她立刻明白自己又进入另一个梦魇了。
“该死。”她说,“好吧,那就来吧。把怪物都带上来,我只希望不是那只脸上长螺的。”
但这次的梦魇似乎有了变化。艾斯卡四下一看,发现自己身后升起了一座雄伟的黑色城堡。它的塔楼直冲云霄,消失在繁星之中。灯光、焰火和引人入胜的音乐瀑布般从城墙上涌下。两扇偌大的城门敞开着,像是发出邀请。看来里头似乎在举办一场挺有意思的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