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第7/30页)

雪花重整旗鼓,又开始飘飘洒洒。他们离开大路,走上通向巫女小屋的小径。她在房子周围栽了各式各样的古怪植物,加上一丛丛的覆盆子,每到夏天,房子总是裹在一片绿荫中。

“一点脚印也看不见。”瑟恩说。

“除了狐狸的。”古尔塔道,“他们说她能把自个儿变成一只狐狸,或者其他任何东西,甚至一只鸟。任何东西。所以她对什么事儿都一清二楚。”

他们谨慎地四下张望。远处的树桩上还真有只脏兮兮的乌鸦正瞅着他们。

“他们说咔咔峰那头有一家人能把自己变成狼。”古尔塔从不肯放过如此有潜力的话题,“有天晚上有人射中了一只狼,第二天就发现他们的姑妈跛了腿,是箭伤,而且……”

“我不觉得人能把自己变成动物。”艾斯卡慢悠悠地说。

“噢,是吗,机灵鬼小姐?”

“格兰妮个子大着哪。要是她变成了狐狸,多出来的那些怎么办?”

“她只要把它们都魔法掉就成了。”瑟恩说。

“我看魔法肯定不是那么回事,”艾斯卡道:“你不能想怎么就怎么。有种东西——跟跷跷板差不多,你把一头按下去,另一头就会翘起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弱。

他们白了她一眼。

“我可想象不出格兰妮玩跷跷板的样子。”古尔塔道。瑟恩咯咯地笑起来。

“不,我的意思是说,每次发生一件事,必然会发生另一件事——我猜是这么着。”艾斯卡绕过一个特别深的雪堆,语气中毫无自信,“另一件事,不过是……反方向的。”

“你真傻。”古尔塔说,“你瞧,你还记得去年夏天那个市集吧,那儿有个巫师,他从空气里变出了好多鸟,还有其他东西。你看,就那么发生了,他只念了些字眼,挥了挥手,然后就发生了。那儿可没什么跷跷板。”

“那儿有个秋千,”瑟恩说,“还有个朝有些东西扔东西,然后就可以嬴东西的东西。”

“可你一个都没砸倒,古尔塔。”

“你也没有,你还说那些东西是粘上的所以才砸不倒,你还说……”

他们的谈话就跟几只小狗似的漫无目的地乱撞。艾斯卡心不在焉地听着。她心想,我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魔法很简单,你只要找到平衡点,然后一推。谁都能办到,没什么神秘的。念那些稀奇古怪的词,还把手挥来挥去都只是……只是为了……

她大吃一惊,停住了脚步。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这想法就在那儿,伸手可及,可她不知道该如何将它转化为语言,即使说给自己听也不行。

这种感觉挺可怕,明明是自己脑子里的东西,却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在那儿。这……

“快点儿,想走上一整天吗?”

她晃晃脑袋,追上了两个哥哥。

巫女的小屋又是扩建又是加盖,简直看不出最初的房子是什么模样,甚至就连有没有一个“最初”也很成问题。夏天,屋外的园地分外茂密,格兰妮把它们笼统地称作“药草”——全是些怪里怪气的植物,毛茸茸的、蹲着的、四处缠绕的,还有的开出奇特的花或是结些鲜艳的果子或是鼓起挺难看的荚子,只有格兰妮知道它们有什么用。要是哪只斑尾林鸽饿得发了昏,竟想打它们的主意,其下场通常都是一边傻笑着一边踉踉跄跄地往外飞(还有的干脆就没再飞出来)。

现在一切都深埋在雪下。被遗弃的风向袋还在杆子上飘荡。格兰妮对飞行完全没兴趣,但她有些朋友还在骑扫帚。

“看上去没人。”瑟恩说。

“没有烟。”古尔塔道。

艾斯卡暗想,这些窗户就像眼睛。但她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不过是格兰妮的屋子罢了,”她说,“没什么不对劲的。”

小屋辐射出空旷的气息,他们能感觉到。窗户的确像是眼睛,在雪的映衬下漆黑而险恶。在锤顶山的冬天,谁也不会让自家的火熄灭,事关面子,马虎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