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鱬盏(第17/24页)

阿隼将烛台拿到跟前,道:“材质是青铜的。会不会是古代祭祀用的法器?”

毕岸认真看了看,忽然道:“眼睛处似乎有机关。”说着拿出匕首,拿刀尖朝赤左眼上顶去,三人都屏住了呼吸。

左眼纹丝不动。但公蛎似乎听到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咔声,忙笼了耳朵叫道:“再来再来!”

毕岸继续用力,但再无动静。阿隼激动道:“试试另一只眼。”

毕岸侧耳听了一阵,制止道:“不要动!我总觉得有些不妙,还是先不要乱动的好。”

公蛎满不在乎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妙不妙?瞧我的!”夺过匕首和赤盏,照毕岸的样子将刀尖顶在赤的黑色右眼上。

毕岸要抢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啪嗒一声,赤的右眼缩了下去。

灯盏底部正中,忽然出现一个小孔,一些黄色的颗粒状东西涌了出来,像是沙子,又像是凝固的油脂。公蛎大喜,道:“还有这么多呢。赶紧点上。”

灯盏点上,还是那种熟悉的清新味,画轴发生了变化,比刚才还要清晰。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响动。

三人静候了一阵,毕岸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可能是我多虑了。先去找些东西吃吧。”

阿隼遣散了守门的捕快,将寿衣店的大门简单关上,坏搓搓一笑,道:“隆公子,我看你经济拮据,不如这几天跟着我们办案,管吃饭,一日一钱银子,如何?这种好事,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一天差不多是别人一个月的进益。”

公蛎首先反应是他叫的“隆公子”:“刚毕公子还叫我公蛎呢。”他讨好地用肩膀撞了撞毕岸,“是吧毕公子?我就是龙公蛎,你告诉阿隼。”

毕岸转过脸来,正色道:“隆公子不要说笑。我何时叫你公蛎?我叫的是隆公犁,你不要觊觎我家龙掌柜的位置。”

公蛎指着他的鼻子,看到两人眼底的捉弄,气呼呼一甩胳膊,想要翻脸,说出来的却是:“一天一两!否则不干!”

阿隼脖子一拧:“一天一钱,爱干不干!——你可是杀人的最大嫌疑呢!”

公蛎的气势顿时低了下去,气鼓鼓不吭声。阿隼眉开眼笑:“公子,你想吃点什么?”

毕岸微笑道:“今天中午隆公子刚请我吃了谪仙楼的大餐,我今晚要好好请一请他。”公蛎大喜,忙跟了上来,想听听毕岸的安排。

“你先去全福楼——旁边的丰盛酒家——对面的小巷子里,买几个烧饼,要多放些芝麻的……”阿隼嘿嘿笑着,快步去了。

公蛎情知毕岸戏弄他,却贪图一天一钱银子,小声嘀咕道:“你们主仆,没一个好人。”

若不是为了证明清白,公蛎打死都不想干这种事儿:半夜三更守在鬼气森森的殡葬一条街,经幡纸马、金山银山、童男童女、寿衣敛服、墓碑棺材一应俱全,公蛎恨不得挨个儿敲门让掌柜们把这些东西都搬回去。

原是这些玩意儿,没人偷的,店家白天摆在门口,晚上乐得省事,除非下雨下雪,否则便随便用绳子简单一捆,不让风吹走就是。

这可害苦了公蛎了。他爬在隔壁挂经幡的大树上,对下面景色一览无遗。如今晚上有些凉风,几乎每次风一吹过,他便要惊呼一声,然后唠叨个不停,一会儿抱怨一会儿自言自语,用阿隼的话说,“捅了话篓子了”。阿隼原本在他旁边,后来实在忍无可忍,自己另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下。

又一阵清风吹过,对面纸扎店的童男童女被吹得转了个方向,刚好将白森森的脸对准了公蛎,手臂一摇晃,像是要同公蛎打招呼一般。公蛎面如土色,惊叫“活了活了”,手脚一软,从树枝上跌落了下去。

毕岸用脚勾着他的腰带将他提了上来。公蛎颤抖着声音道:“你看它们那张脸……”吱一声化为原形,盘起身体,将脑袋埋入蜷曲的身体内。

毕岸皱眉道:“你怎么会害怕这些东西?”

公蛎将身体盘绕着毕岸的手臂上,心下稍安,犟嘴道:“我是蛇,又不是鬼,怎么会不怕这些东西?孔老夫子都说了,敬鬼神而远之……”又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毕岸朝他脑袋拍打了一下,道:“闭嘴。”

公蛎乖乖地闭上了嘴。

夜已深,风渐凉。公蛎眼皮酸涩,打了个哈欠,道:“凶手今晚会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