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敛衣 (第14/17页)

静夜之间,掘土的声音极其清晰。

说不定是他口中的那个“信使大人”,察觉到地下情况有变,来救他来了。若是信使到来,自己必死无疑。如今当务之急,便是赶紧逃走。

公蛎绕着墓室兜起了圈子。黑黝黝的盗洞悬挂在墙上,像是一幅逼真的画,却无一点用处。可除了这个盗洞,并无其他出口,要想出去,只有另换一个地方打洞。

掘土的声音越来越近。公蛎心神大乱,一不小心衣服挂住了墓室壁上一块凸出的石头,石头掉落,刚好砸在公蛎的脚面。

公蛎抱着脚面乱跳,忽觉一股微弱的风从石头掉下的地方吹来,定睛一看,原来有个窄小的鼠洞。

王瓴瓦安静地躺在棺材里,等着同伴来救。公蛎咬咬牙,摇身一变,变回原形,勉强钻进了鼠洞。

这是个废弃的鼠洞,曲里拐弯的,极其狭窄。因此地多山石,这些鼠洞依石缝而筑,常有急弯和大的转折,碰上过于狭窄处,只能硬挣,公蛎的腰骨几乎折断,挤得五脏六腑都走了位。

走了好大工夫,感觉距离坟墓不过丈余,头顶又被一块大石拦住,只能顺着石缝往下行。

正在缝隙中喘气,忽听身下坟墓传来“咚咚咚”的声音,极有节奏,听起来像是敲打着什么。

公蛎心想,定是王瓴瓦的同伴来了。一边翻转身子,一边继续往挤动,刚走了三四尺远,又听王瓴瓦大声叫喊起来。

地底下人声嘈杂,听起来沉闷之极,还带着一丝嗡嗡的震动声。公蛎愤愤地想,盗墓之人行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还叫得惊天动地的,真是明目张胆。鄙夷地朝王瓴瓦所在方位啐了一口,奋力朝前面挣脱去,一个尖利的石片划过皮肤,疼得公蛎一阵颤抖。

等费尽艰辛从鼠洞钻出来,天已经蒙蒙亮。公蛎肚子朝天,躺在地上喘气。

公蛎休息了足有大半个时辰,才从疲倦、惊惧中恢复过来。仔细想想,自己搅入此事,完全不明不白,如今假公蛎的把柄未抓到,反而差点被闷死在坟墓里。那个王瓴瓦到底是什么人?他先前明明说的是要找一件大红敛衣,怎么后来忽然转向杀自己呢?他嘴里的信使大人,又是谁呢?

听到远处官道已有车马声,公蛎爬将起来,变回人形,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鼠洞的出口在一道斜坡的庄稼地里,与那个坟墓隔着一条狭长的乱石岗。沿着石岗,一眼便可看见下面的坟墓。

坟墓周围并无异常,也不见有人影,想来王瓴瓦已经被他同伙救出,并逃走了。公蛎无缘无故遭此劫难,心中愤懑不平,忍不住又回到了坟前,有心找些证据,好去找假公蛎对质。

面具和衣服已经被公蛎在逃跑时丢弃,而假公蛎藏匿的工具,一件也不见了,只有一只死了的八哥,身体僵直裹在干草丛中。而那个盗洞,已经消失不见,不仅被填实,而且根本没有被挖的痕迹。

坟墓周围,除了自己刚踩的脚印,一个多余的脚印都没有。

嗬,这些人手脚够快的。

公蛎心中吃惊,不敢多待,飞快逃上官道,回了城里。

(六)

若是公蛎肯面对现实,他早就会发现,自己身处一张大网之间。可惜他不肯,他宁愿相信假公蛎只是觊觎忘尘阁掌柜的位置,而并非有更深层次的企图;宁愿把所有的疑点、疑惑都压在心底,装作没看见,然后骗自己说,这些只是巧合,随着时间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可不管如何,被人冒名顶替都是一件让人不爽的事情。假公蛎背后有严密的组织,若想要赶走他,必须要找到一举制服他的证据。

回到如林轩,公蛎洗了澡,检查身体,发现除了擦伤并无大碍,足足睡了一觉后,吃饱喝足又出了门。先去忘尘阁附近溜达,见假公蛎规规矩矩在当铺招呼,只好转身去了福寿街。

寿衣店内,小裁缝正在忙着,一见公蛎,满脸堆笑道:“客官您又来啦。”

公蛎首先去看那件红敛衣,但原本挂红敛衣的位置,挂着一件宝蓝竖领对襟男寿衣。公蛎道:“那件大红的衣服呢?”

小裁缝道:“已经售出。”

公蛎有些失望:“什么时候卖出的?”

小裁缝高兴地道:“就昨天下午,您前脚刚走,来了个青年公子,他看都没看,直接说就要这件,不仅没还价,还添了两百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