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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们一天天进步,自己却连最基本的技巧都还掌握不住。终于有一天,威仪看着一页文字,由他在塔顶另一端的伙伴大声念出内容,还有两组搭档着下棋,双方负责决定该怎么走的人都根本看不到棋盘。盖伦对他们都满意极了,只有我例外。每一天下课前他都用精技各碰触我们一下,而我几乎感觉不到那一下。每一天我都是最后一个才能走,他冷冷地提醒我说,他之所以会把时间浪费在一个私生子身上,只因为国王命令他这么做。

春天越来越近,铁匠也从幼犬长成了一只成年犬。煤灰在某天我上课的时候生下了一匹优秀的小牝马,小马的父亲是惟真的一匹种马。我跟莫莉见过一次,我们几乎是一言不发地走在市场里。那里有一个新的摊子,是个粗鲁的男人在贩卖鸟兽,全都是被他捕来关进笼子里的野生动物。他的摊子上有乌鸦、麻雀、一只燕子,还有一只满肚子寄生虫、衰弱得几乎无力站立的小狐狸。与其指望任何买主能放它自由,不如想想死亡恐怕能更快一步地让它解脱,而且就算我有钱买下它,它的情况也已经严重到打虫药会同时毒死寄生虫和它自己的地步。这让我感到很难受,于是我站在那里朝鸟儿探寻,向它们建议说,啄起某一条明亮的金属块可能可以打开它们的笼门。但莫莉以为我只是在盯着那些可怜的动物看,我感觉到她对我变得前所未有的冷淡和遥远。我们送她回家的时候铁匠哀鸣着求她注意,于是在离开前终于得到她的一个拥抱和一下轻拍。我真羡慕它这么会哀求,我自己的哀求好像都没人注意。

空气中春意渐浓,所有海港都开始紧张起来,因为打劫的季节不久就要到了。如今我每天晚上都混在守卫堆里吃饭,仔细聆听所有传言。被冶炼过的人如今在各处公路上抢劫,酒馆里大家都在谈他们有多恶劣、又造成了多少破坏。他们这种掠食者比任何野兽都更肆无忌惮、更缺乏仁慈,人们很容易忘记他们也曾经是人,很容易对他们抱有恶毒不已的恨意。

害怕遭到冶炼的恐惧感与日俱增,市场里贩卖着包了糖衣的毒药丸,让母亲可以在一家人都被劫匪俘虏的时候给孩子吃。谣传有些海岸边的村民已经把全部家当打包装上车,准备迁移到内地以求远离海上来的威胁,他们放弃渔民和商人这两种传统的营生方式,改当起农夫和猎人。城里乞丐的人数确实是越来越多了,还有个被冶炼的人来到公鹿堡城里,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在市场的摊子上爱拿什么就拿什么,大家只能把他当成疯子,没人敢对他怎么样。第二天他就不见了,有人窃窃私语说,等着看,他的尸体会被冲上海滩的。另有传闻说惟真的妻子人选已经找到了,是山区的人,有些人说这是为了确保我们能自由穿越那些隘口,有些人则说我们整个海岸都已经面对红船的威胁了,不能再让背后有潜在的敌人。还有一个传闻,不,只能说是很少听到的窃窃私语,因为内容太简短零碎了而不能称之为传闻,总之说的是惟真王子的状况不佳。有人说他疲倦、生病,有人则窃笑说他是因为快结婚了而紧张疲劳,还有少数人鄙夷地说他是开始酗酒了,只有在白天他头痛得最厉害的时候才看得到他。

我发现自己对这最后一项传闻的关切程度超过我的预期。皇室成员中从来没有人对我多加关注,至少不是出于个人情感的关注。黠谋确保我能受教育、能温饱,他很久以前就买下了我的忠诚,所以现在我是他的人,这根本无须多想。帝尊则鄙视我,我也早就学会避开他那不怀好意的瞥视,而且他曾经的随手一推或偷偷一撞的动作足以让年幼的我站不稳。但惟真对我一直颇为仁慈,一种算是心不在焉的仁慈,而且我能了解他对他的狗、马和猎鹰的爱。我想看到他抬头挺胸骄傲地站在婚礼上,希望有一天自己能站在他的王位后面,就像切德站在黠谋的王位后面一样。我希望他一切都好,但就算他不好我也无能为力,我甚至连见他的办法都没有。就算我们起居的时间相似,但我们的生活范围却鲜少能有交会之处。

在春天还没有完全降临的时候,盖伦宣布了一件事。当时堡里其他人都在忙着为春季庆做准备,市场的摊子都会用砂纸打磨干净,重新漆上鲜艳的色彩,树枝也取到室内来用温和的方式催促它发芽开花,好让枝上的花朵和细小的叶片为春季庆前夕的宴会增添色彩。但盖伦要交付给我们的事跟嫩绿的新叶和洒着卡芮丝籽的蛋糕无关,也跟木偶戏和狩猎舞无关。在新的季节来临之际,我们要接受测验,证明我们是够资格还是被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