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项任务(第8/9页)

“也许。”他在椅子上动了动,“这一点要你来决定。下决定然后去做……跟只是接到命令说‘就是这个人,必须动手’是不一样的。下决定困难得多,我一点也不确定你是否准备好了。”

“这种事会有准备好的一天吗?”我试着微笑,但我咧嘴而笑的动作像是肌肉痉挛。我试着抹去那笑容,但是没办法。一股奇异的震颤传遍了我的全身。

“大概不会。”切德沉默下来,然后当做我已经接受了任务:“这次有位老贵妇也会一起去,她要到洁宜湾去探亲,你就当她的随从。这工作没什么难的,百里香夫人年纪很大了,身体不好,她出门都坐封闭式的轿子,你就骑马走在轿子旁边,确保她不会被颠得太厉害,如果她要喝水你就拿水给她,负责这一类的小事。”

“听起来跟照顾惟真的猎狼犬没多大差别。”

切德顿了顿,然后微笑:“好极了,这项工作也交给你。这一路上,你要让每一个人都少不了你,这样你就有理由出现在所有地方、听见所有的事,就没人会质疑你在那里干什么。”

“我真正的任务是?”

“多听多打探。黠谋和我都觉得那些红船劫匪对我们的战略和长处未免太了解了。克尔伐近来很不舍得出钱好好派兵驻守守望岛的瞭望台,他的两次置之不理让修克斯大公国的沿海村落也因为他的疏忽两次付出代价。他是纯粹的玩忽职守,还是已经做出叛国的行为?克尔伐是不是在跟敌人合作,从中牟利?我们要你到处探听一下,看你能查出什么。如果你查到的一切都显示他是无辜的,或者如果你只有强烈的怀疑而没有证据,都把消息带回来给我们。但是如果你查出他叛国,而且非常确定,那么我们越早除掉他越好。”

“意思是?”我不太确定这是我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随意、那么从容。

“我准备了一种粉末,不管是加在菜里还是酒里都无色无味。至于要怎么用它,我们相信你能随机应变、小心谨慎。”他掀开桌上一个陶盘的盖子,盘子里有一个用上好纸张做成的纸包,那纸比费德伦给我看过的任何纸张都更薄更细致。奇怪的是,我的第一个念头是文书师傅一定会非常爱用这种纸。纸包里装着再细不过的白色粉末,吸附在纸张上,轻得足以飘浮在空中。切德用一块布掩住口鼻,小心地倒了一点在折起来的油纸上,然后把油纸包递给我,我摊开手掌接下死亡。

“它会怎样发挥作用?”

“不会发挥得太快。他不会当场死在餐桌上,如果你问的是这个意思的话。不过如果他多喝几杯,就会觉得不舒服。据我对克尔伐的了解,我猜想他会抱着咕嘟翻腾的肚子上床,然后一睡不醒。”

我把粉末收进口袋:“惟真知道吗?”

切德思考着:“惟真人如其名,要他跟一个即将被自己毒死的人同桌吃饭,他是不可能隐藏得住的。所以,在这次的任务中,偷偷进行会比说出事实对我们更有利。”他直视我的眼睛,“你的工作是独自进行的,除了你自己之外,没有人能给你建议。”

“我懂了。”我在高高的木头圆凳上动了动,“切德?”

“什么事?”

“你的第一次也是这样吗?”

他低头看着双手,伸出手指抚摸左手背上那些可怕的红色疤痕。沉默延长下去,但我仍继续等待他的回答。

“当时我比你现在大一岁。”最后他说,“而且我只负责去做,不包括决定该不该做。这样说够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尴尬起来,“我想是够了。”我含糊不清地说。

“很好。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但是男人不会谈他跟女士在枕边共度的时光,我们刺客也不会谈……公事。”

“连老师对学生都不会说吗?”

切德转过头,看向天花板的黑暗角落。“不会。”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两个星期之后,你或许就会明白为什么了。”

关于这件事,我们就只讲过这么多。

据我的估算,那年我十三岁。


  1. ✍西方的轿子litter跟我们一般容易联想到的中国古代的轿子不同,比较像是个有人抬、有顶盖的卧榻或座椅,前后左右通常是没有遮蔽的(或只罩一层纱帐),所以若四面八方以帘幕掩盖不透风的话才需特别说明是“封闭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