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历故事集(第7/12页)
八月故事
八月初,森林中起了大火。所有能令这个世界湿润的风暴都已南下,带走了所有雨水。每天我们都能看到直升机从头顶飞过,带着一架架的湖水,前去浇熄远处的火焰。
澳大利亚人彼得是我的房东,我替他做饭,他则负责照料这片土地。他说:“在澳大利亚,桉树利用大火来存活。有些桉树的种子得等到发生一场森林大火,将一切林下灌木全都燃烧殆尽后才会发芽。它们需要高热。”
“这想法有点怪,”我说,“火焰居然能孕育出生物。”
“其实没那么奇怪,”彼得说,“很正常。或许在地球更炎热的过去,这种事更常见。”
“很难想象一个比这里更热的世界。”
他哼了一声。“这算不上什么。”他说着,又提到年轻时在澳大利亚经历的高温生活。
第二天早上,电视新闻建议居住在我们这块地区的居民疏散财物,因为我们正处于火灾多发区域。
“狗屁!”彼得生气地说道,“它绝对不会给我们造成任何问题。我们在高处,而且周围四面都是溪流。”
水位高时,溪流大约有四英尺,甚至五英尺那么深。但现在只不过一英尺,最多也只有两英尺。
下午晚些时候,空气中漫布着树木灼烧的烟味,电视和收音机里都在让我们尽可能撤离。我们相视一笑,喝着啤酒,祝贺我们彼此对这困境有如此深刻的认识,祝贺我们没有陷入恐慌而逃走。
“我们正在沾沾自喜,我们全人类,”我说,“我们所有人。人类。我们看到炎热的八月里,树上的叶子在燃烧,而我们依然相信,没有任何事真的会改变。我们的帝国将会永恒。”
“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永恒。”彼得说道,他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啤酒,接着对我说了他的一个朋友的故事,那人住在澳大利亚腹地,曾经阻止过一场丛林大火烧尽他的家庭农场,方法就是无论火势蔓延到何处,都往那里浇上啤酒。
大火向下烧进山谷,直冲我们而来,如同世界末日。我们这才意识到小溪的防护是何等薄弱。空气自身似乎都在燃烧。
最终我们还是逃走了,相互推搡着,边在呛人的浓烟中咳嗽,边跑下山去,直到接近一条溪流。我俩躺进水中,只将脑袋露在水面上。
在这地狱之中,我们看到它们自火焰中诞生、升腾、翱翔于天际。它们令我想起鸟类,啄食着山上燃烧的房屋废墟。我看到其中一只抬起脑袋,耀武扬威地鸣叫着。这叫声盖过了树叶燃烧的噼啪声,盖过了火焰的咆哮。我听到凤凰的啼鸣,而此时,我终于明白,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永恒。
一百只火鸟飞升上天空,溪水沸腾起来。
九月故事
我的母亲有一只狮子头形状的戒指。她用它来施放一些小魔法:寻找停车位,让她在超市排的队伍前进得快一点,让邻桌吵架的那对儿停止争吵、重新相爱,诸如此类的。她去世时将这戒指留给了我。
我第一次遗失它,是在咖啡馆里。我想我那时正在有些紧张地摆弄着它,脱下来又戴回去。等到回家后我才意识到,它已经不见了。
我返回咖啡馆,却完全没有看到它的踪迹。
几天后,一位出租车司机将它带回给我,他是在咖啡馆外的人行道上捡到戒指的。他说我母亲托梦给他,将我的地址给他,还给了他一份她的老式芝士蛋糕食谱。
我第二次将戒指弄丢时,正在一座桥上俯身,无所事事地把松果扔进下面的河里。我不觉得戒指很松,但它还是随着一枚松果一起脱手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它划出一道弧线落下,掉进河边湿润的黑泥里,响亮地发出了噗的一声,消失不见了。
一周后,我从一个酒吧里遇见的人手中买了条大马哈鱼,是从他那辆古老的绿色货车后面的冷柜里拿出来的。我买它打算做一顿生日晚餐。当我剖开鱼腹,我母亲的狮子头戒指滚了出来。
第三次我把它弄丢时,正在后院里边读书边做日光浴。那是月的事了。戒指放在我身边的毛巾上,边上还有我的太阳眼镜和一瓶防晒霜。一只巨大的鸟类(我估计是喜鹊或寒鸦,也可能不对,但很显然它是某种鸦科动物)飞落下来,叼走了我母亲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