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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能会出现在任何地方。”米尔谷的一位警察表示。
鲁本回到电脑前,开始整理斯图尔特・麦金太尔的采访稿。他的报道依然侧重于斯图尔特本人声情并茂的回忆,也介绍了斯图尔特的神秘疾病理论。和上次一样,在文章的结尾,鲁本浓墨重彩地强调,狼人的道义困境无法可解——在一系列残暴得令人发指的案件中,狼人既是法官,又是陪审团和刽子手,公众不应将这样的怪物奉为超级英雄。
我们不应赞颂他野蛮的介入与残忍的暴行。他践踏了我们视为圭臬的东西,所以他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敌人,而不是朋友。悲剧在于,即便他再次拯救了一个无辜的生命,也不过是无关宏旨的小意外而已。若是火山爆发和地震带来了意外的好处,难道我们要因此感谢这些天灾?同样,我们不应感谢狼人。关于他的性格、志向乃至动机,我们一无所知,全凭臆测。真正值得庆幸的是,斯图尔特还平安活着。
他的文章并不新颖动人,不过至少真实可靠。贯穿全文的是斯图尔特的鲜明性格,满脸雀斑的大男孩曾是《大鼻子情圣》里的明星。这次针对同性恋的袭击差点要了他的命,但他的生命力十分顽强,他在病床上接受了记者的采访。关于斯图尔特被“咬伤”一事,鲁本一笔带过,因为斯图尔特本人也并不在意。谁也不会特别留意记者本人也曾被咬伤过,咬伤背后蕴藏的戏剧性不会进入公众视野。
鲁本和劳拉回到楼上,依偎在高背床上看一部优美的法国电影,让・谷克多的《美女与野兽》。鲁本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睡意蒙眬。野兽用法语向美女深情倾诉的一幕让他回过神来,那头怪兽穿着天鹅绒上衣,衬衫上缀着精美的蕾丝,眼睛闪亮。电影里的美女像劳拉一样美丽优雅。
他开始做梦,在梦里他化身为狼,在轻风吹拂的广阔草地上奔跑,前肢永不疲惫地蹬踏着身前的地面。草原尽头是无垠的黑森林,林间有城市若隐若现,玻璃巨塔如花旗松和红杉般高耸入云,建筑物外墙挂满常春藤与蜿蜒的藤蔓,宏伟的橡树簇拥着一幢幢楼房,楼房的尖顶上伫立着烟囱,青烟缭绕飘散。整个世界变成树木与巨塔的海洋。啊,这便是天堂。他放声歌唱,爬得越来越高。
他想醒来,想赶快把这个梦告诉劳拉,但若是醒了,梦境便会烟消云散,因为这梦缥缈如雾,在他眼中却无比真实。夜来了,高塔上亮起一片片灯光,星星点点在暗色的树干与巨大的枝丫间闪烁。
“天堂。”他喃喃地说。
他睁开眼,她正撑着手肘,俯身看他。电视的幽幽光线映在她的脸上,照亮她湿润的嘴唇。她怎么会想要现在的他?这个年轻男人普通至极,双手和母亲的一样纤细,她为什么会想要他?
但她毫不介意。她开始热烈地吻他,手指捏住他左边的乳头,他的欲望腾地升起。她挑逗着他的肌肤,他也挑逗着她的。她椭圆形的指甲轻挠着他的脸,寻觅着他的牙齿,轻掐他的双唇。她的重量令他感觉舒适,散落的头发如瀑布般铺泻而下。这感觉如此美妙,赤裸的躯体肌肤相亲,她的肌肤柔软、湿润、光滑,喔,和他的紧贴在一起。
我爱你,劳拉。
太阳升起时,他醒了。
这是异变发生以来的第十个夜晚,也是他唯一没有变身的一夜。鲁本松了口气,但又有一丝不安。也许我错过了某些非常重要的事情;也许有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而我没能赶到;也许我欺骗了自己内心的某个东西,它感觉像是良知,却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