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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鲁本回答,“如果每个晚上异变都会降临,那狼族根本就无法生存。我必须相信,事情不是这样。我也正在学习如何控制它,如何彻底掌握它的力量。那个守护者,那头黑狼,莫罗克,他能随心所欲地变形。我也能学会。”

吉姆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他们陷入了沉默。吉姆望着窗外的森林,冬日下午的阳光正在飞速消逝。鲁本很想知道,吉姆听到了什么声音,闻到了什么气味。森林是有生命的,它在呼吸,在呢喃,在窃窃私语。那片森林里氤氲着生命与死亡的气息。这是否也算某种形式的祈祷?某种追求精神完满的努力?这中间是否蕴藏着某些精神性的东西?他真想和吉姆聊聊,但他不能。现在吉姆不会有心情谈论这些。鲁本望向远方,红杉林郁郁葱葱,延伸向视线尽头,深沉的暮色渐次笼罩。他感觉自己飘了起来,离开这张桌子,离开这场对话与告解。

突然间,吉姆柔和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这真是个美丽的地方,”吉姆说,“呵,可是想想看吧,你为它付出了什么代价。”

“难道我不知道吗?”鲁本抿紧嘴唇,扯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他双手合十,开始了悔罪的仪式:“‘上帝啊,我诚心忏悔’……我发誓,我全心全意忏悔,请为我指明道路。上帝啊,请向我明示,我到底是何造物。请赐予我力量,令我能抵御所有诱惑,令我不伤害他人,令我无法为害,令我以你之名传递善与爱。”

祈祷全心全意,但内心深处,鲁本仍不为所动。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周围的一切,在整个世界里是如此渺小,地球不过是银河系中缓缓旋转的一粒尘埃。比起无垠的宇宙,超越人类感知的浩渺苍穹,银河系又是多么微不足道。恍惚间他有些虚脱,仿佛他祈祷的对象不是上帝,而是吉姆。他祈祷是为了吉姆。但在昨晚,他曾以另一种方式与上帝对话。当他身处繁茂的森林之中,仰望天堂,感受万物的活力与生机,这岂不是另一种与上帝交谈的方式?

空气中充满无声的悲伤。他们静静地坐着,鲁本开口了:“你有没有想过,德日进或许是对的?我们害怕上帝并不存在,是因为我们无法从空间上理解宇宙的无垠。我们害怕人格迷失在无垠的宇宙中,也许某个至高无上的人格控制着这一切,也许全知全能的神将不断演化的意识注入我们每一个人……”他没有再说下去。抽象的神学或哲学从来就不是他的强项,他迫切需要一套可理解的理论,好让他相信,在这个浩渺得令人绝望的宇宙之中,每一样事物都有其存在的意义与宿命,包括鲁本自己。

“鲁本,”吉姆答道,“当你夺走一个有知觉的生命,无论它是有罪还是清白,你已经违背了救赎的大义——拯救、补偿,无论用哪个词语来描述——你抹杀了它的力量,摧毁了它的神秘。”

“是的。”鲁本回答。他仍然望着窗外,橡木林渐渐被阴影吞噬。

“我知道,这是你的信仰,吉姆。但当我变身为狼的时候,我感觉不到你说的救赎与悲悯,我感受到的,是别的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