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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本感觉很累。

暖意袭来,鲁本听到火苗的低吟声,听到檐沟里雨水的歌唱。他感到全身变得很温暖,很轻。整座城市在隆隆悸动,令他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已与整个世界融为了一体。是的,和他在《旧金山观察家报》与女同事交谈时的疏离感正好相反。

“现在,你是他们的一员了,也许吧。”他喃喃低语。所有声音水乳交融着,说话声、哭喊声、祈求声,在表层之下盘旋低回。

上帝啊,如果身处你的位置,时时刻刻听到无所不在的乞求、恳请,不顾一切的喊叫与求助,会是什么感觉?

鲁本看了看表。

刚过十点。

现在跳进保时捷,开去尼德克角,怎么样?为什么不呢?这段路并不难走,只需在瓢泼大雨里淋几个小时而已。他应该能进到屋子里去。必要的话,可以打破一小块窗玻璃。应该没问题吧?几周内,那幢房子就将合法地归入他名下。他已经签署了产权公司要求的所有文件,接手了所有的账单,不是吗?去他妈的,为什么不去?

还有森林里的兽人。他会知道鲁本来了吗?他会闻到他的气息吗?这个曾被他撕咬,又被他放过的男人。

鲁本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发。

有什么东西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不是声音,是……某种振动,就像一辆开着重低音的汽车正驶过街道。

鲁本看到了一片漆黑的树林,但不是门多西诺的树林。不,这是另一片树林,浓雾弥漫,根须纠缠。有情况。

他猛地起身,推开通往露台的门。

大风呼啸,寒气逼人。雨点抽打着鲁本的脸庞和双手,简直令他心旷神怡。

雨雾中,城市灯光迷离,灯火闪亮的高楼层层叠叠,美不胜收。他听到一阵低语,近得就像在他耳畔,“烧死他,烧死他们。”声音尖锐刺耳。

他的心跳响得犹如鼓声,他的身体紧绷。狂喜的涟漪顺着皮肤流遍全身,体内的源泉猛地喷薄而出,他挺直了脊背。

来了,它来了!狼毛覆盖了他的身体,鬃毛直垂过肩,强烈的愉悦淹没了他,同时抹掉了所有警觉。他脸上冒出一层密密的狼毛,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抚过,沁人心脾的快感令鲁本喘息起来。

暗夜里,所有声音都更加清晰,在他身旁缭绕回荡,钟声、音乐声、绝望的祈祷声。他感到一阵无法抑制的冲动,想要逃脱房屋的藩篱,跃入无边的黑暗,跃入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等等,拍下来。去找镜子,亲眼见证这一刻,鲁本心里想着。但没时间了,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我们要把你活活烧死,老头子!”

他猛地跃上房顶,大雨顷刻就将他浇得透湿,但他却感觉雨点的击打轻盈如雾。

他向着那个声音奔跑,将一条条街巷甩在身后,在高楼间飞跃,跨过低矮的建筑,毫不费力地穿过宽阔的大道,顺着风指引的方向奔向海边。

那个声音更大了,还夹杂有另一个嗓音,随后还有受害者的喊叫。“我不会告诉你,绝不,我死也不会告诉你。”

鲁本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他以逼近想象极限的速度在海特区的高楼间纵跃。就在前方,金门公园渐渐露出形状,那是一片阴暗的大方框。那里有树林,没错,就是那片幽深的美丽森林。就是那里!

他闪电般冲进树林,踩过湿漉漉的草坪,跃上散发着芬芳的树梢。

突然,鲁本看到了,衣着褴褛的老人正在逃跑,他匆匆穿过欧洲蕨掩映的小道,躲避着后面的追捕。有人瑟缩在林中用油布和破纸板搭成的帐篷里观望。大雨如注。

一个袭击者抓住老人的肩膀,把他拖到一片开阔的草地上。雨水浸透了他们的衣服。其他追捕者停下脚步,点燃报纸卷成的火把,但雨水很快就把火浇灭了。

“煤油呢!”抓住老人的男人大喊。老人挣扎踢打。“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他高喊着。

“那就带着你的秘密下地狱吧,老头子。”

拿火把的人在报纸卷上浇了煤油,火光蓦地腾起,煤油的味道与邪恶的气息混杂在一起。臭气熏天。

鲁本一声低吼,扑向拿火把的人,他的爪子深深刺进男人的喉咙,几乎把那家伙的头从肩膀上扯了下来。男人的脖子“咯”一声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