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神偶尔也有父爱(第5/7页)

尼克跟着幽灵穿过埃武拉的街道。

他们走过了弯弯曲曲的鹅卵石路,路过带有盆栽木槿树的庭院,还有白色粉饰的建筑,带有奶油糖果色铸铁的露台。没人注意到这个幽灵,但本地人都用异样的目光来看尼克。一个领着狐狸犬的女孩跑到马路对面去避开他。她的小狗咆哮着,后背的毛发竖了起来,仿佛是鱼的背鳍。

幽灵把尼克带到另一个公共广场,广场一头矗立着一座带有拱门的白粉墙大教堂。幽灵穿过门廊后消失在了里面。

尼克犹豫了,他倒是不反感教堂,但这一座笼罩着死亡气息。也许里面就是坟墓呢,或是某些不好的东西。

他悄悄走进门廊,目光被一个小礼拜堂吸引了,因为里面燃起了怪异的金光。门上用葡萄牙语刻着铭文,尼克不懂葡萄牙语,但是他童年时学过的意大利文足以帮助他读懂大概的意思:我们这些骨头都在这里,等待着你的骨头。

“有意思。”他嘟哝着。

他进入了小礼拜堂。在尽头立着一个祭坛,那个燃烧的幽灵跪在那里祷告,但尼克对房间本身更感兴趣。墙壁上满是头骨和其他骨头——成千上万,黏合在一起。排列的骨头镶在穹顶上,装饰着死亡的图像。在一面墙上,就像衣帽架上悬挂晾干的外套一样挂在那里的,是两人的骨骼残骸—— 一个成人和一个小孩。

“一个很漂亮的房间,对吧?”

尼克转过身来,在一年前如果他的父亲突然出现在旁边,他一定吓得魂飞魄散。而现在,尼克都能控制自己的心跳了,还可以控制住假装跪在他爸爸面前然后借机逃走的冲动。

像那个幽灵一样,哈迪斯也一身方济会的修道士装扮,这让尼克隐约有些不舒服。他的黑色长袍腰部用一条简洁的白绳子绑着,带有头巾的修士服披在后面,露出的黑色头发修剪得接近头皮,眼睛亮得像冰冻的焦油。表情既平静又满足,仿佛他刚刚在一个可爱的夜晚,从惩戒场漫步回家,享受着该死的尖叫声。

“想到了一些重新装修的好点子?”尼克问,“或许你可以在餐厅里用些中世纪的修道士头骨做装饰。”

哈迪斯皱了下眉头说:“我从来都分不清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爸爸,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

哈迪斯的手指抚摸着身边的柱子,在旧骨头上留下漂白的痕迹:“你是个难以寻到的人啊,我的儿子。我已经找你很多天了,当戴克里先的权杖爆炸时……就是它引起了我的注意。”

尼克涨红了脸,然后他又为自己的羞愧感到愤怒:“打碎了权杖并不是我的错。我们当时超出了——”

“啊,权杖并不重要,只是个很旧的遗物,我很惊讶你耗尽了它两次。是爆炸让我查明了你的精确位置。我本希望能在庞贝跟你碰头,但它太……嗯,罗马了。这个小礼拜堂是我能在你面前尽量展现出自己的地方——我的意思是,作为哈迪斯,死亡之神,而不是分裂成另一个人。”

哈迪斯呼吸着腐朽又潮湿的空气说:“我很喜欢这个地方,有五千名修道士的骨头被用来建这座小礼拜堂。这提醒人们生命是短暂的,死亡是永恒的。我感觉在这里精神很集中,但我依然只有几分钟。”

这是我们之间关系的写照,尼克心想,你只有几分钟。

“爸爸,那你告诉我,你想要做什么?”

哈迪斯将自己长袍袖子中的双手紧握在一起说:“你就不能认为我在这里只是为了帮你吗?我真的不是为了什么。”

尼克差点笑了出来,但他胸腔感觉很空洞:“我可以接受的说法是:你在这里有多重原因。”

死神皱了皱眉:“我认为这种说法还公平些,你不是想知道盖娅猎手的消息吗?他叫俄里翁。”

尼克犹豫了,他不太习惯得到这么直接的答案,而不是一个游戏、谜语或测试:“俄里翁,像星座的名字① 。他不是……阿耳忒弥斯的一个朋友吗?”

“以前是。”哈迪斯说,“这个巨人是为了与阿波罗和阿耳忒弥斯兄妹对抗而出生的。但他跟阿耳忒弥斯很像,都抗拒自己的宿命。他试图以自己的方式活着,他最初作为希俄斯岛国王的一个猎人生活在人类之中。但他和国王的女儿产生了一些是非,国王就让他失明并流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