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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仿佛刚才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得到了确认。任待燕心想,官家在这深宫之内,实在太容易受人蒙蔽了。他连厄里噶亚都不了解。正因为这样,这个早上才如此重要。

任待燕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的目光滑向太宰那里。当初想要害死珊儿的正是寇赈的第一个妻子。然而,命运和政治如此苦涩而复杂,今天早上,任待燕和太宰想要的有可能是同一样东西。

“那么,萧虏东京的传闻……卿真的相信,确有其事?”官家的眉头皱成一团。

“启奏陛下,臣原本也无法确知,直到今早。臣原本并不知道国使要说什么。现在……陛下,阿尔泰和萧虏两方面都传来同样的消息,臣相信此事确凿无疑。”

“且慢。”说话的是寇赈。就是说,任待燕不得不看向他了。他一敛容,转过身。“将军既然不知道国使奏报的内容,又怎么会来到这里?”

老人说过,一定会有人这么问。那老人早把这一切像写剧本一样写了下来。只是他并非在舞台上。

任待燕答道:“大人,我与提刑大人是知交,我把自己在金河以北的见闻都告诉了他。提刑大人于是催促我赶紧来汉金,让我随他一起上朝,以备万一这些情报派上用场。只是不知这样做算不算是逾矩?”

如果有谁仔细思量,就会发现,这套说法在时间上有个问题——从西传到东,又从东传回西,这消息走得太快,除非有人私传羽书。可是老太师相当确定——不论何时,他都相当确定——大殿之上,根本不会有人来得及细想这些。

“任卿并无逾矩,”官家坐在龙椅上,挺直了腰,说,“任卿勇武过人,朕心甚悦。稍后听赏。”

任待燕又是诚心诚意地拜了三拜。他退回提刑大人身边,心中暗想,还是打仗更自在些。老虎都比这里好对付。

提刑大人向国使作了个揖,表示自己已经说完了。卢超于是继续说:“陛下,这个消息的确重要。正好佐证臣要说的看法。”

第一道关口。任待燕暗想。一切又回到老太师事先料到的走向上——他就像一个蜘蛛,伏在自己的网上。

卢超说:“陛下,臣相信阿尔泰人对我们来说是个威胁,而非盟友。萧虏是个已知的存在。萧虏人已经失去了野心,萧虏皇帝颟顸无能,几个皇子也全都一样,而且彼此不和。”

“萧虏窃据我国土地!”太宰喝道,“我们可以光复故土,夺回十四州!”

“我可没忘十四故州,”卢超的声音平静得出奇,“我想这大殿之上,没有谁会不记得这些吧。”

“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把故州夺回来!”这次说话的是太监邬童。待燕心想,就好像这里是一道深谷,邬童就是寇赈的回声。

“我们就是在议定此事。我不就是为此北上的吗?”

“先生北上是为了侍奉奇台和陛下。”寇赈又说。

“我如今回来了也一样尽心事主。请问太宰大人,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任待燕密切地看着两人唇枪舌剑,心里暗暗希望太宰还是别让他说下去了。可是寇赈根本不能这样说。而更糟糕的是,任待燕心知此刻自己跟一个仇家达成了一致。老天是怎么把这样的盟友组合到一块儿的?

诗人的弟弟,高个子的朝使转身面对官家,接着说:“陛下,东京陷落,意味着萧虏大势已去。像东京那样的城池能这么快被人攻取,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东京开城投降。这又意味着,其他部落也参与了反叛,叛军势力因此增强,萧虏人已经势单力孤了。”

“倘若真是如此,那我们如何行动,就相当明朗了!”

寇赈显然是打定主意,要破坏对方的说服力。这一手,杭德金在自己的田庄里也早料到了。他说卢超有办法对付。可是太师说,他无法预料的,是官家的态度。太师尽管伴君多年,可是官家的脾气还是难以捉摸。

卢超说:“陛下,以臣所见,眼前还并不明朗。倘若我们如太宰所言,置身其中,帮助阿尔泰——”

“太宰大人没有这么说!”邬童喝道。他的声音有点过高了。

“太宰大人当然说过,”朝使正色道,“满朝文武岂是三岁孩童?陛下岂是三岁孩童?如何行动相当明朗?说的是什么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