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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待燕可以从中创造机会,只是眼下他既没有足够高的军阶,也没有领到命令来做任何事情。他面对的困难直接而不可避免:倘若真如别处风传的那样,明年就要开战,并且奇台大军还要挥师北上,进兵草原,那留给他的时间就所剩不多了,他必须在那之前做完他该做的。
他必须在这支行动迟缓的军队里尽快地得到拔擢,还需要来到这里,在萧虏境内搜集情报……整个奇台似乎只有他一个军官明白深入敌国侦察的必要,也只有他宁愿为此承担一切风险,怎么会这样?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任待燕心里就有答案。这个答案也能够解释定西军何以兵败厄里噶亚,十四故州何以沦丧,以及当初收复故土的战争何以无功而返。
奇台对自己军队的恐惧,远甚于对它的依赖。
这两种情绪缠夹不清,要在这个基础上建立——和守卫——帝国,这根本就不可能。而任待燕自己也不能表现得过于冒进或是野心勃勃,不然的话,他将会在军队和朝廷两面树敌。
任待燕决定不拍虫子了,看看自己能忍多久。他听见水牛的尾巴一刻不停地甩来甩去,同时发出低沉的、闷闷不乐的哞声。这些牲口要被虫子活吞了呀,任待燕心想,最起码,人家还有尾巴。
东京陷落的消息让他困惑不已。跟萧虏的其他市镇一样,东京也筑有高墙,城坚池深,且有重兵把守。而对手不过是东北的一个小部落,不管打仗多么凶猛,要想夺下一座京城——在任待燕看来,只能有一个解释:这个部落吞并了其他部落,与此同时,城内守兵主动放弃抵抗,甚至临阵倒戈。
任待燕也不知道真相究竟怎样,他能想到的就是这些。至于萧虏皇帝在哪儿,眼下众说纷纭。有说他正在集结军队,有说他已经西逃,有说他如今终日醉酒,精神恍惚,还有人说,他已经死了。
他本想找个当兵的问问,抓个俘虏,找个无人打扰的地方审讯一番,可是这样做太危险了,比潜入萧虏境内还要危险,所以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何况,这里距离东京山高路远,驻扎在这里的士兵估计也只是听说了一些传闻,而这些传闻任待燕都知道。
他甩出一巴掌,咒骂了一句。这才一会儿的工夫呀。
外面有动静。任待燕身子一僵。
没有野兽的吼声,也没有狗叫。要是有老虎过来,仓房里的畜生早就提醒他了。不对,是别的什么东西,在这个夜里,身为不速之客,他应该感到害怕。
任待燕悄无声息地起身,躲过斜斜透射进来的道道月光,溜进仓房的阴影里。他抽出短剑,他身上只带了一柄短剑和一把刀。他在萧虏假装是走私贩子,可不能背着弓挂着箭菔招摇过市。
仓房没有后门,仓里面也太亮了,不过仓壁上有一块没钉牢的墙板,任待燕刚进来时就把它弄松了,他可以从那边挤出去。他走过去,一只眼睛透过墙板缝隙向外观察。
刚才听见马蹄声,现在又看见火把了。来了四五个人,而且来人只要稍微有点脑子,这会儿仓房后面已经有一两个人在盯着了。不过,既然任待燕都能听见他们的动静,这帮人大概没这个脑子吧。
可话说回来,要是仓房后面真的有人,那钻墙洞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任待燕既不想被人抓住,也不想死在这里。
任待燕懒洋洋地想,是谁告的密?这个问题毫无意义。眼下时局危急啊。村子里出现个陌生面孔,并非相熟的走私贩子,居然只是在酒肆里一边喝酒,一边漫不经心地跟人打听消息……这些足可以让人往兵营里跑一趟,求一份赏钱——往后的日子很可能更难过呢。
想起奇台人跑去告发奇台人,任待燕一下子真的感到一丝苦涩,不过也只是一下子:这些人世代住在这里,生活就是如此,而汉金城里的官家看起来也丝毫没有吊民伐罪、收复失土的行动。不光是当今圣上如此,先皇也是如此,先皇的先皇同样如此……自从两国签订合约,这里的百姓就像卖东西搭送的添头一样,成了番族治下的子民。
他们并不亏欠任待燕任何东西。要是他被人抓住或是死了,有人就会领到赏钱,那人的孩子今年冬天就有饭吃,就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