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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骥看着这些家伙围着酒桶大喝起来。老都管一如所料地连喝三瓢。可谁也没说他的不是。也许只有赵子骥除外。他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要是手下懂点事,留两瓢酒,端给头领,赵子骥就更高兴了。
他叹了口气。世道悲苦,凡事难免不遂人心啊。他朝路对面那伙人瞥了一眼。
六个小贩都走到路中间,其中三人还拿着剑,两个人提着棍棒。卖酒的也站起身来,不慌不忙地朝那伙小贩走过去。对方有人给了他一张弓和一菔箭。他笑了。
赵子骥大喊着向其他人发出警报。
与此同时,老都管一下子跌进草丛里,紧跟着,又一个人也都倒在地上。接着是第三个。
只一会儿工夫,所有人都翻倒在地,仿佛是被人下了药——还用说?赵子骥心想,必定是酒里下了药。这下他只能独自面对七个人了。
卖酒的轻声说:“死在这里,不值当。”
似乎他才是领头的。这不大可能。他弯弓对准赵子骥,又说道:“不过,你若不肯罢休,或是不想活了,我就杀了你。”
“怎么……”赵子骥张口结舌地问。
“一箭射穿你呀!”原本像是领头的光头汉子笑道。
“老方啊,他是问自己怎么着的道。这人挺会用脑子。当兵的也并非个个都是笨蛋啊。”卖酒的依然光着膀子,说话气度却变了,看着也不像刚才那般年轻。
赵子骥看着这伙人,他一口酒都没喝,却因为害怕和泄气而感到头重脚轻。
那年轻汉子说:“有两个瓢。蒙汗药在另一只瓢里。阿劳提着桶回来,把瓢子伸进桶里,可我没让他喝,记得不?”
赵子骥记得。
他又问:“你们……怎么知道的?”
卖酒的——其实不是真的卖酒的——不耐烦地摇摇头。
“你说呢?每年夏天,都有一队人马从辛阳府出发,前往京师,给寇赈送寿礼。你当乡下人那么笨,连这都猜不出来?你们啥时候出发,有多少人,什么装扮,你以为没有人通风报信?我们抢了东西,报信的也能得一份哩。何况,我们抢的是朝中权相,光是为了在汉金城里建个园子,他就捣鼓出个‘花石纲’来,害死多少人,毁了多少村子!”
赵子骥决定不再装下去了。他要找个法子,吓唬住他们。他想了想,结果啥也想不出来。
于是他说:“杀了我吧。”
路上众人一阵沉默。这个回答出乎众人意料。卖酒的问:“真的?”
赵子骥朝老都管方向点点头。“我猜他们只是蒙翻了,没死吧?那老头醒过来,会把整件事情怪罪到我头上。知府大人一定信他。这老头是个高官,我不过是个——”
“当兵的。”年轻人这会儿一脸沉思,“用不着让他醒过来。”
他把箭对准都管。
赵子骥摇摇头:“慢着。他没干啥错事。错在我身上。要是我们没有喝酒,凭你们七个人,也不敢对我们十二个人下手。”
“怎么不敢。”那人拿着弓,说,“我们动手之前,先用箭射死你们一半人手,这一半都是当兵的。剩下那一半,你也知道,屁用没有。说吧,要不要杀了他?”
赵子骥摇摇头。“他死了,对我也没好处。何况他不贪财,也不作恶。”
“当官的都作恶。”一个山贼喊道,还吐了口唾沫。卖酒的什么都没说。
“此外,”赵子骥继续说,“这些人也都会讲一样的故事,而且我本该禁止他们饮酒。”
“那就把他们都宰了。”说话的是另一个强盗。
“不可。”赵子骥说,“就杀我吧。我一条命,换他们全部。反正我回去也是个死。死到临头,能让我先替自己念段经吗?”
卖酒的一脸古怪的神情。这会儿他又变年轻了。他确实年轻。他说:“我们不杀你。跟我们上山吧。”
赵子骥瞪大了眼睛。
年轻人接着说:“想想看,照你所言,官府和军中都没个奔头,没准儿还要被杀头。跟着我们,起码有条活路。”
“这主意不好。”一个山贼说道。
“咋不好了?”年轻人一边说,眼睛一边看着赵子骥,“想当初,我也是这么上山的。还有,逵子你是怎么入了水泊寨寨门的?走村串巷老老实实找活儿干?”
众人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