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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骥脸上一阵抽搐,差点儿破口大骂。
“有个鸟!”对面领头的说道,“啥都没有,身上半点儿值钱玩意儿都没有!你们可别光为口水就害人性命啊!”
“这种事,以前倒是干过。”都管一边说,一边自以为机灵地嘎嘎直笑。
“前头不远就有条河!”另一帮人里有人哭喊道,“这会儿还没断流呢!你们不必——”
“咱们不伤人性命。”赵子骥坐在那里说道。
对方总共有六个人,都是乡下人,东西都背在背上,连头驴都没有。赵子骥接着说:“到对面去,够你们乘凉的。我们一会儿就上路。”
“去江边?”另一个领头的说,这回没那么紧张了。他年纪比赵子骥大,剃了个光头,说话含糊却不粗鲁。赵子骥没有托大,他不想跟人搭伴而行,以免被人识破伪装。而且,关于此行的任何消息走漏出去,都可能带来危险。
“正是。”都管正儿八经地回答道。显然,他是因为对方跟赵子骥说话而感到气恼,他补充道:“估计还要走上两三天。”
另一拨人行动起来,走到路对面的树荫下。领头的却没动。他的衣服脏乎乎的,并且跟其他人一样,汗如雨下。他又跟赵子骥——而非老都管——说:“俺们不用走那么远,前头有村子,村边有个蚕场,俺们要把麻布送过去。”
庄户衣裳。赚不了多少钱,不过世道不好,能干啥干啥吧。
“缫丝者,衣粗麻呀。”赵子骥说。
那人往路上吐口唾沫,说:“可不!”
他走到路对面,跟自己人聚到一起。赵子骥看见手下士兵紧紧盯着他们,心中一喜。怕死能让人更机灵些,哪怕他已经又累又热,近乎麻木。
又过了一会儿,赵子骥正打算唤众人起身继续赶路,手下却看见又有人沿着坡路上来。
这次来的只有一个人。这是个年轻汉子,头戴草帽,打着赤膊,背上挑着一根扁担,两头挂着桶,上面盖着桶盖。这人年轻力壮,尽管挑着重物,一路走上坡来,步子却很稳当。
独自一人赶路,简直就是个活靶子。不过话说回来,他身上显然也没什么值钱家当。一般来说,山贼不怎么骚扰农民,除非农民转而对抗自己,或者是帮助官府。大部分时间里,因为收税和西北战事需要征兵的缘故,官军比拦路抢劫的山贼更招人恨。
赵子骥没有起身,不过,他发现,看见那两只大桶,他嘴里开始流口水了。
他手下的一名士兵突然开口了:“你有酒卖?”
赵子骥哑着嗓子说:“咱们不买。”
路上行走,有很多把戏。赵子骥清楚得很。
“俺也不卖。”那年轻汉子一边上来一边说,“这是给蚕场的。俺每天挑两桶,一桶卖五个大钱。”
都管一边起身,一边急巴巴地说:“让你省点力气,我这就给你十个大钱。”
赵子骥说:“不行。”
他也站起身来。这样做可不容易,他几乎能想象出那酒的甜味。
“管你要不要,”赤膊的农夫执拗地说,“人家在‘日升号’等着俺呢,送去了就给钱。俺把酒卖给你,丢了生意,俺爹要揍我哩。”
赵子骥点点头:“有道理。快走吧,小子。早发大财呀。”
“等等!”
是对面商贩的头领。他从树林里走出来,走到路对面。“给你十五个钱,换你一桶酒。你把另一桶酒挑去蚕场白送给他。你提前去,他们白喝一桶酒,大家都高兴!”
“我们不高兴!”都管大声嚷道。赵子骥的人也嘟囔起来。
见那边的商贩头领走过来,卖酒的也犹豫了。在乡下十五钱买一桶酒,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且天这么热,这会儿卖一桶出去,剩下的路也轻快些。赵子骥看见他在心里盘算。
那汉子说:“可俺没带瓢啊。”
商贩笑了:“俺们有,这个无妨。拿着,给你的钱,给俺们的酒。把剩下的酒装进两个桶里,你走路也轻快。过了晌午,还要更热。”
赵子骥心想,这倒不假,话也说得巧妙。他也馋酒馋得要命,可他也不想因为这酒被人要去性命。这种事,他听得多了。
老都管喊道:“我们出二十钱!”
“不行!”赵子骥喝道。这是在挑战自己的权威,他绝不容许。“咱们不买。”说这几个字,简直伤透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