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在路上 第十五章 洞房之夜(第5/10页)
“留在苏格兰的风险更高。那一带到处都有英军巡逻,你知道,我和我那帮兄弟在那一带很活跃,所以我猜杜格尔不希望英军发现我不省人事地躺在某间茅屋里。”
“或者躺在杜格尔家。”我略带嘲讽地说。
“我猜他把我送去法国,只有两个原因。第一,当时他有个英国来的访客;第二,他从我的样子判断我迟早会断气,所以就把我送进了修道院。”
博普雷圣安妮修道院坐落在法国海岸,位于俗名亚历山大·弗雷泽的人的领地内。他是詹米六个叔伯中的一位,如今是习经颂神的修道院的院长。
詹米解释说:“杜格尔和亚历山大特别处不来,但是他明白,我留在苏格兰他也帮不上什么忙,而我在博普雷圣安妮修道院也许会得到帮助。”
果然,靠着修士们的医疗知识和他自己的强韧体格,詹米最后在圣多米尼克修士的照料下死里逃生,逐渐康复。
“我一康复就回苏格兰了。杜格尔和他的手下在海边和我碰头,当我们……呃……遇见你的时候,我们正在前往麦肯锡领地的途中。”
“兰德尔说你们在偷牲畜。”
他微微一笑,对这项指控不以为意:“这个嘛,顺手牵羊的机会,杜格尔是不会放过的。我们看见一群牛羊在田里吃草,附近又没人,所以……”詹米耸耸肩,认定此乃必然之事。
显然,当时的我正好出现在双方冲突的末尾。杜格尔眼见英兵追上来,便派出一半手下沿着树林在前头驱赶牲畜,其他人则躲在树丛间,准备伏击英军。
“这计策不错。”詹米甚表赞同地说,“我们突然大吼大叫着从林子里窜出来,冲散他们的队伍。大伙儿在前头跑,他们当然紧追在后,我们把他们引到山上,在溪流岩块间又钻又跑。同时,其他人则在边界领着牛群离开。接着我们就躲进我和你初次见面时的那间茅屋,等着天黑后脱身。”
“原来如此。不过,你为何要急着回苏格兰?待在法国不是更安全吗?”
詹米正准备答话,接着却想了一下,啜饮一口酒。我显然接近了他心中秘密的边缘。
他回避着答道:“外乡人,这说来话长,我晚点再告诉你吧。你呢?谈谈你自己吧。可以告诉我关于你家人的事吗?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想了一会儿,若把我父母和兰姆叔叔的事告诉他,多少还是有点风险。不过,兰姆叔叔的职业还是有点好处——十八世纪的考古学者和二十世纪的考古学者差不多。
所以我便将某些事告诉了他,只略去了汽车、飞机等小细节,当然还有那场世界大战。詹米在我娓娓道来时专注地听着,还不时发问,表达了对我丧亲之痛的同情,以及对兰姆叔叔和他的考古发现的兴趣。
“然后,我认识了弗兰克。”我停了下来,不确定还能透露多少而不陷入险境。幸运的是,詹米化解了我的难题。
他宽容地说:“你现在不想谈他?”我无言地点点头,视线微微模糊起来。詹米松开我原本握在他掌心的手,伸出手臂揽住我,让我的头轻轻靠在他肩上。
他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没关系。你累了吗,是不是该让你睡觉了?”
我迟疑了一会儿,踌躇着想说“是”,但又觉得这么做实在不公平,也太怯懦了。于是我清清喉咙,坐直身子,摇头。
我深吸一口气,詹米的体味中和着淡淡的肥皂香和葡萄酒的气味:“不,我还好。告诉我,你小时候都玩些什么游戏?”
***
间房里有一根可燃烧十二个钟头的蜡烛,粗大烛柱上的一圈圈暗色蜡环,标示出每个时数。詹米和我聊得尽兴,三个蜡环已烧尽。我们握着手,只有在起身倒酒或到角落帘子后的便座方便时才松开。来来回回几趟之后,詹米伸着懒腰,打起呵欠。
我爬起身:“时间很晚了,也许我们该上床睡觉了。”
“好。”他揉揉颈背,“是上床?还是睡觉?”他揶揄地抬起眉头,嘴角微扬。
事实上,我跟詹米相处得很自在,以至于我都忘了我们为什么会共处一室。听到他这番话,我突然感觉一阵惊慌。“嗯……”我虚弱地说。
“不管是上床还是睡觉,你都不用穿着礼服吧?”詹米以他惯常的口吻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