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因弗内斯,1945 第一章 新的开始(第8/9页)
“不,他没笑。事实上,他看起来像是正为什么事而非常悲伤。我看不清楚他的脸,我是从他的站姿判断的。我走到他身后,但他动也不动,于是我礼貌性地开口问他需不需要帮忙。起先他好像没听到我的话。我心想,风声这么大,也许他真的没听到。所以我又说了一次,而且伸手打算拍拍他的肩膀,好让他注意到我。可是在我碰到他之前,他突然转头和我错身而过,走回路上。”
“这听起来有点粗鲁,但并不很阴森啊。他长什么样子?”我喝干了杯中的威士忌说着。
“大块头,还是个苏格兰人,穿着一整套苏格兰高地服装,连裙子前面的那个皮袋子都有。而且,他的格纹斜披肩上有一枚我见过的最漂亮的胸针,是公鹿奔驰的图案。我想问他这东西是从哪里得来的,但他在我开口前走掉了。”弗兰克皱着眉头回想。
我走向书房,又倒了一杯酒:“这样的装扮在这地方也不算不寻常,是吧?我有时也会在镇上看到有人这样穿。”
“嗯……”他似乎很怀疑,“不,奇怪的不是他的服装。但是我敢发誓,当他和我错身时,我们的距离很近,近到我应该感到他擦过我的衣袖才对,可是并没有。而且,我实在太好奇,还转过身子看他走远。他走在葛瑞赛德路上,但就在快走到转角时,他……消失了!这时我才感到背脊蹿起一股寒意。”
“也许你稍微走了一下神,而他刚好走进阴影里,那个街角的树挺多的。”
“我发誓我的目光从没离开过他。”弗兰克咕哝着。突然,他抬起头说:“我知道了!虽然那时候我不明白,不过现在我想起来为何觉得他很怪了。”
“什么?”我对鬼魂的话题已经有点厌倦,只想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做,比如,上床睡觉。
“风吹得那么猛烈,但是他身上的衣料,你知道,就是裙子和斜披肩,除了他走动时有些摆动之外,在风吹时却一动也不动。”
我们俩瞪大眼睛看着彼此。
“嗯,这就有点恐怖了。”我终于说出口。
弗兰克耸耸肩,把这件事抛到脑后,突然微笑着说:“至少下回见到牧师时有故事可以告诉他了。也许那是这地方家喻户晓的鬼魂,牧师还会告诉我这鬼魂的骇人历史。不过,现在是就寝时间了。”他瞄了一下手表。
“的确是。”我咕哝着。
我从镜子里看着弗兰克脱下衬衫,伸手取衣架,就在解开中间的扣子时,他突然停了下来。
“克莱尔,你的军医院有不少苏格兰人吧?在战场上或者彭布罗克。”他突然迸出这个问题。
“当然了。”我有点困惑地答道,“我在法国亚眠战场的战地医院接触过很多希佛斯和卡梅隆军团的人,之后我们在康城也收过很多戈登军团的苏格兰人。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好人,通常都很刚毅,可是打针时就吓得像懦夫似的。”我特别想到了某个人,笑着回答。
“我们有个伤兵,一个非常下流的老家伙,希佛斯第三团的风笛手。他受不了打针,特别是屁股针。他会先痛苦挣扎好一阵子,才让别人拿着针筒靠近他。即使要打针了,而且得是肌肉注射,他还是会试着要我们打在手臂上。”我想起了奇森下士,笑了出来,“他告诉我:‘如果我得光着屁股趴下来,小姑娘必须在我下边,而不是拿着别帽针那么大的针头站在我背后。’”
弗兰克稍稍笑了,但神情有点不安,一如他听到我的不那么文雅的战地故事时惯有的反应。我看到他的神情,便向他保证道:“别担心,我不会在你学校的教职员休息室说这故事。”
弗兰克笑了开来,走向坐在梳妆台前的我,站在我身后,吻了吻我的头顶。
“别担心,不论你说什么故事,教职员休息室里的人都会很爱你。嗯……你的头发闻起来真香。”
“你喜欢吗?”
他没回答,只是把手滑向我的肩膀,捧住我纤薄睡衣底下的双乳。从镜子里我能看到我们的头上下交叠着,他的下巴搁在我的头顶。
“关于你的所有一切,我都喜欢。你知道吗,你在烛光下看起来好美。你的双眼就像水晶杯里的雪莉酒,肌肤跟象牙一样明亮。克莱尔,你是个烛光女巫。也许我该永远把灯关掉。”他声音沙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