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因弗内斯,1945 第一章 新的开始(第5/9页)
他耸耸肩:“我不知道。我们下回见到牧师再问问他,如何?”
事实上,我们没多久就见到了牧师,当时他正在镇上的酒吧里和许多居民喝着淡啤酒,庆祝屋子刚刚办完净化仪式。
在做这么异教徒的行为时被逮到,牧师似乎觉得有点尴尬,但很快就神色如常,仿佛他只是把这当成带有历史色彩的当地习俗,就像在圣派翠克节戴上三叶草一样。
“真是非常迷人啊!”他脱口而出。我内心轻叹,就像一听到画眉啁啾就认出这是什么鸟一样,我听出了这句话是召唤学者的前奏曲。弗兰克听到同类的灵魂呼唤,马上定了下来,跳起知识分子的求偶之舞。没多久,他们就深入地谈起远古迷信和现代宗教之间的原形和比较。我耸耸肩,自顾自穿过人群,往吧台走去,两手各执一杯白兰地调酒,走了回来。
经验告诉我,要在这类讨论中转移弗兰克的注意力有多困难,因此我只抓起他的手,让他用手指握住玻璃杯脚,然后放任他去。
我看到贝尔德太太坐在一张窗边的深深长椅里,正和一位年纪较长的男士享受一品脱苦啤酒。她向我介绍这位男士是克鲁克先生。
“兰德尔太太,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位对植物花草无所不知的人。”因为有人作陪和酒精的作用,贝尔德太太的眼神灼灼发亮。
“兰德尔太太对花花草草很有兴趣,她会把它们放进书里压着。”贝尔德太太对她的同伴说,而他则半礼貌半重听地歪头侧耳听着。
“真的吗?”克鲁克先生扬起一道白眉,兴味盎然地问道,“我有一些压制植物标本的工具,是我侄子从学校来这儿度假时带给我的,可是我没敢告诉他,我从来就不用这种东西。我会把植物吊着风干,放进框里、纱袋或者瓮子里干燥。我就搞不懂,为何要把这些野生的东西压扁呢?”
“这个嘛,也许是为了观赏。兰德尔太太用锦葵花苞和紫罗兰做了几个漂亮的小东西,也可以放进框里挂在墙上看。”贝尔德太太好心地插嘴说。
“嗯——”克鲁克先生满是细纹的脸上透露出他怀疑这个建议的可行性,“那么,如果这些东西能派得上用场,你就尽管拿去用吧,我也不想这么扔掉那些工具。不过我得说,我还真用不上。”
我向克鲁克先生保证我会很开心地使用这些工具,而且如果他可以带我去看看这地区何处可以发现罕见植物,我会更加开心。他像只年迈的红隼倾着头、眼神犀利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最后终于决定相信我对植物的兴趣确实出自真心。我们约好次日清晨碰面,到当地的灌木丛走走。我知道弗兰克当天打算到因弗内斯当地的市政厅查一些史料,而我乐得有借口不陪他一起去。对我来说,这个记录和那个记录不都非常相似嘛。
没多久,弗兰克向牧师致意告别,我们便陪着贝尔德太太一起回去。我不太想提到门阶上的鸡血,但弗兰克可受不了这么沉默,热切地向贝尔德太太问起这个习俗的背景。
“我想这应该是很古老的习俗吧?”弗兰克边用手杖拂过路边的杂草边问道。
路边的藜草和五指草已经开花,我看到金雀花饱满的花苞,再过几个礼拜它们就会绽放了。
“噢,对啊。兰德尔先生,这习俗比任何人所知的都要老,甚至可以回溯到巨人时代。”贝尔德太太像鸭子一样摇摇摆摆、步履轻快地走着。
“巨人?”我脱口问道。
“是啊,就是菲昂和他的勇士团。”
“盖尔人的民间传说,英雄,你知道的。这传说也许源自挪威,从这一带开始,沿着海岸到西边的地区,有许多习俗都受挪威影响,有些地名都还是挪威语,根本不是盖尔语。”弗兰克兴味盎然地说。
我翻了翻白眼,感觉他又要滔滔不绝了,不过贝尔德太太倒是亲切地微笑着鼓励他,说他讲得完全正确。她说自己曾到过北方,见过“兄弟岩”,那也来自挪威,不是吗?
“公元前五百年到一三〇〇年的这段时间,挪威人从北方航行至此有数百回之多。你知道,就是那些维京人,而且他们把自己的神话传说也带了过来。那里真是神话的国度,而这些东西似乎就在这里扎了根。”弗兰克眼神迷蒙地望向地平线的远方,仿佛在风起云涌间看到了龙形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