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6/11页)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信越来越短,也越来越少,到了五十年代,变成了每年一封。最后一封写于1963年4月,信封里只有照片,其中两张是艾玛的。第一张照片上,艾玛坐在椅子上,斜睨着腿上的土豆,正准备抽佩里格林女士的烟斗。她一定想通过照片告诉爷爷,因为想他,她已经变得叛逆不羁。第二张是她的侧影,可以想象,因为很久没收到爷爷的来信,她很难过。但这两张照片都被爷爷退回了。而且,和这两张照片一起退回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抱着小女孩的照片。
看着最后那张照片,我意识到那个小女孩是苏西姑妈,她当时大约只有四岁。从那之后,艾玛再也没有收到爷爷的信了。我想,艾玛一定又给爷爷写了很多,但没有收到回信。对于艾玛的信,爷爷是怎么处理的呢?是扔了,还是藏在哪儿了?显然,苏西姑妈和爸爸小时候发现的那封信就是艾玛写的。他们因此认为爷爷是个与人通奸的骗子,多么愚蠢的想法啊!
有人在我身后咳嗽一声,我回过头,是艾玛。她在门口瞪着我,我的脸立刻变得通红,慌乱之中想要收起那些信,但已经迟了。
“对不起,我不该来这儿。”
“我早就知道你会来。”她说,“应该是我说声对不起,不该来打扰你。”她走到抽屉前,将我拉到一边,把抽屉扔到地上。“你怎么不偷看我的内裤呢?”她吼道。
“我感到非常非常抱歉,”我说,“我从没做过这样的事。”
“哦,我早该知道的,你只喜欢偷看女人的窗户,是吧!”她坐下来,把我推开,开始整理起地上散落的信件。此时,我最好保持沉默。于是,我在一边看着她。她整理的速度很快,不逊于邮差。
平静了一点后,她说:“你想知道我和艾贝的事,是吧?”
“我不想打听别人的隐私。”
“你想说,我和他之间的事,已经是不可争辩的事实,是吗?”
“我认为是这样。”
“既然如此,你还想知道什么呢?”
我想了想,不知该从哪儿开始。“比如……你们究竟怎么了?”我说。
“很好,这样我们可以省略其它环节,直接从结果开始。很简单,他走了,走的时候说他爱我,一定会回来。但他再也没回来。”
“他必须回去打仗,是吗?”
“他必须回去?这个不好说。他只是说,看到他的同胞被捕杀,他不能坐视不管。也许,对他而言,责任比我更重要吧。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等着他。打仗的那些日子,我天天提心吊胆,害怕收到他死亡的消息。后来,好不容易战争结束了,他又说他不回来,说他在军队里学会了怎么保护自己,不再需要那只鸟的照顾。我觉得他简直是疯了。他还说,要去美国,为我们筑个家,然后来接我。于是我继续等,等了二十多年,如果当初和他一起出去,我也差不多四十岁了。但后来,他还是和别人结婚了,娶了个普通人。这个故事很老套,但事实就是如此。”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已经几十年没跟人说。”
“你一定责怪他,因为他不该骗你。”我说。
她目光凌厉地看了我一眼,“谁说他骗我了?”她叹了口气,“我不怪他,只是想他。”
“现在还想吗?”
“每天都想。”
把信收捡完,她拍着盒盖,又叹了口气,“你刚才看到的,是我爱情的全部,如今,它们只能尘封在柜子里。”她说。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捏着鼻梁。虽然她表情平静,但内心一定正在汹涌起伏。她很可怜,爷爷辜负了她,伤害了她,即便过去了几十年,她的伤口依然在疼痛。
我想把她揽到怀里,又退缩了。她是个漂亮、有趣、迷人的女孩,似乎喜欢我,这是奇迹中的奇迹。但我很清醒,她喜欢的人不是我。她被爷爷伤透了心,我只是爷爷的替身。任何人遇到这样的情形,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因为,如果说与自己朋友的前女友相好是一件耻辱的事情,那么与自己爷爷的前女友约会简直就是乱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