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海(第4/7页)
父亲迫切地想要看到,地下倒立的另一个绮华馆。
翠缕果然来了,带着一只咔咔作响的瓶子。父亲让人将延春阁所有的灯都点亮。父亲的侍卫手里提着灯,腰间佩剑。父亲在冒险。仅凭这一班人手中的武器,就可以治父亲谋逆之罪。黑斗篷里,安公公扭动着,喉咙里发出嘶鸣。父亲命人解开他上身的部分绳索,褪去半截斗篷,露出脸。翠缕将瓶子倒着摆在一张桌子上。瓶上的标签写着‘安德海之瓶’几个字。安公公显然已经闻到了瓶子,听到了瓶子的咔咔声。现在,他亲眼看见了瓶子。在父亲密室里变成蓝色波纹的安公公恢复了原状,面色苍白、苍老。不死的信念正在安公公心里褪去。安公公转向翠缕。这张脸由邪恶转为凶狠,由凶狠又转为可怜。翠缕自从暗影中走出后,就出奇的平静。也许,不,没有也许,而是无疑,无疑这是她的最后一夜。
“你背叛了太后。”安公公说。
“你杀了福锟。”翠缕说。
“我没料到您会来这一手。我小看您了,荣寿公主。”安公公转向我。
“把门打开。”我说。
“我是不死的。是你,翠缕,你这罪人!”
安公公自言自语,语气里已经没有了自信。
“让安公公离得近些,仔细看看,可认识这只瓶子?”我说。
“不!”安公公大叫,“让它离我远点儿。”
他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
“安公公,你怕什么呢?那是你的瓶子,上面可是写着‘安德海之瓶’?”父亲说。
“王爷,这的确是我的瓶子。这就是我怕它的原因。我身上最贵重的东西装在里面,谁拥有这只瓶子,谁就是我的主人。”
安公公双眼闪烁着令人生厌的光泽,尽管,这是我们希望看到的。
“瓶子里装着的,可是你的忠诚,安公公?”
“王爷,忠诚就是我的命。我的命现在在您手上,王爷,您想要什么?”
“把门打开。”
“王爷,请解开我身上的绳索。”
父亲挥手,侍卫解开余下的绳索,将一条链子栓住他的脖子和手。
“王爷,您确定要去亲自验证恶咒和邪灵?您对后果是否有所准备?”
“我等了很久,不愿再等了。”
父亲低沉的声音在延春阁回荡,连我也不知道父亲是否有所准备。父亲脑子里的画面漆黑遥远,我只看见决斗的念头和勇气。
安公公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伸出左手,转动拇指上的扳指。墙上奇异的花闪现,整面墙像水波一样颤动着。花在张开,越变越大。安公公迈步走了进去。所有的人都紧随其后,从花朵中心迈了进去。
安公公佝偻着腰在前面带路。然后是父亲,我,拿着瓶子的翠缕,之后是十二名侍卫。墙外留下许多侍卫,以做接应。
“安公公,那天从积翠亭出来后,你带我去了哪里?为什么我对此毫无记忆?”
“公主,这都是为您好。”
安公公并不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
“邪灵在里面?”
“是的,王爷。您将会看见恶咒和邪灵。如果您准备好了的话。”
“据我所知,邪灵必须依附在一个人身上,才能显现。”
“王爷圣明,邪灵若是愿意让您看见,您就能看见。对于邪灵,王爷还知道些什么?
“这正是你要回答的问题。”
“奴才其实并未真正见过邪灵。只有很少的人能看见她。都是被邪灵选中的人。我刚才说如果她愿意,您就能看见,正是这个意思。可见,奴才并不被邪灵看中。被邪灵选中的,另有其人。奴才照看的,只是这偌大的花园。说到底,奴才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园丁,为太后的奇花异草培培土,浇浇水而已。上一次奴才陪公主来,走的是桥上,因而公主并未曾看见这些奇花异草的根部,所以也就未曾看见……”
“安公公,别绕远了,说恶咒的事儿。”
我们走下楼梯,倒转过来。父亲的十二个侍卫,异常警觉,手都握在腰间的剑柄上。只有安公公自如有加。我的心一直狂跳不已。尽管翠缕手里紧握“安德海之瓶”,可父亲是否意识到其中的危险,难道我们不是随着安公公进入了一个瓶颈?虽然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说法,可父亲一行进入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父亲有的只是一柄除邪剑,父亲何以有如此大的勇气,深入这不可预料的境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