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记忆之术(第24/45页)
她费了一番功夫才得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车上下来,但那些随从和警卫对于电梯门自动打开又关上倒是不以为意(毕竟无人电梯本就难以掌控)。霍克斯奎尔走进大厅,小心翼翼地不去撞到那些看得见的人。那些板着脸孔、穿着雨衣的男子沿着墙边站立,再不然就是坐在大厅的扶手椅上假装看报纸,但他们什么人也没骗倒,且除了霍克斯奎尔,也没有任何人能骗过他们。就在这一刻,他们接到暗号、开始改变驻守位置,就像棋盘上的棋子。在走卒的引领下,一大票人从迅速转动的旋转门走了进来。还真是分秒不差,霍克斯奎尔心想,因为此刻走进大厅的正是吵桥棍棒与枪支俱乐部的人。他们跟一般人不同,走进这种场所时不会好奇地左顾右盼,只是更加强调主权似的稍稍散开,双眼始终直视正前方,眼中只有未来,没有当下这些瞬间即逝的形体。每个人腋下都夹着一个手套般柔软的公文包,头上都戴着引人注目的霍姆堡式毡帽,这种帽子早就过时,只有戴在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头上才不会显得可笑。
他们分别进入两台电梯,由身份地位最高的人为其他人开着门,古老的男性礼仪是这么规定的。霍克斯奎尔溜进了人较少的那台电梯。
“十三楼?”
“十三楼。”
有人用食指用力按下十三楼的键。另一人看了看手表。电梯稳稳上升。他们没什么话好说,因为他们的计划已经拟定,而他们也很清楚隔墙有耳。霍克斯奎尔依然紧紧贴着门板,面对着他们面无表情的脸。门开了,她利落地溜了出去,千钧一发,因为门外立刻有人伸出手去跟俱乐部的人握手。
“讲师马上到。”
“请在这个房间等候。”
“可以帮你们点些什么吗?讲师刚才叫了咖啡。”
一些态度警戒的西装男子带领他们朝左边走去。每扇门前面都站着一两个穿着彩色衬衫的年轻人,双手交握在背后,呈现一种并不轻松的稍息姿态。至少他有所警惕,霍克斯奎尔心想。一个身穿红外套的服务生从另一台电梯出来,手上捧着一个大盘子,上面只放了一小杯咖啡。他朝右边走去,因此霍克斯奎尔跟上他。他获准穿过双门、从警卫身旁走过,霍克斯奎尔则紧跟着他进入。他来到一扇没有任何记号的门前,敲了敲门,打开门进房。霍克斯奎尔在他回头关门时伸出一只隐形的脚挡住门板,随即跟着溜进去。
大海捞针
那是一间不带个人色彩的客厅,可以从宽敞的窗户俯瞰高楼林立的城市。服务生低声咕哝着从霍克斯奎尔身旁走过,离开房间。正当霍克斯奎尔把骨头从嘴里取出来小心翼翼地收好时,另一端的门开了,罗素·艾根布里克打着哈欠走出来,身上是一件绣着祥龙图案的黑色丝绸睡袍。他鼻子上顶着一副霍克斯奎尔从没看过的小小半框眼镜。
他原本以为房内没人,因此看见她时吓了一跳。
“是你?”他说。
霍克斯奎尔不甚优美地单膝跪下(她不记得自己曾做过这种事),深深行了个礼,说:“我是陛下您卑微的仆人。”
“起来,”艾根布里克说,“谁放你进来的?”
“一只黑猫。”霍克斯奎尔说着站了起来,“这不重要。我们时间不多了。”
“我不跟记者谈话。”
“不好意思,”霍克斯奎尔说,“那身份是假的。我不是记者。”
“我就知道!”他得意地说。他摘掉眼镜,仿佛这才突然想起自己戴着眼镜。他走向那张仿冒的路易十四书桌,准备按下对讲机。
“等等,”霍克斯奎尔说,“告诉我,睡了八百年,你想让你的努力功亏一篑吗?”
他缓缓转过来看着她。
“不要忘了,”霍克斯奎尔继续道,“你曾在某个教皇面前卑躬屈膝,被迫帮他拉马镫、跟在他的马旁边跑。”
艾根布里克的脸涨得通红,变成一种跟他的胡子不同的鲜红色。他用一双鹰眼愤愤地瞪着霍克斯奎尔。“你是谁?”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