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黑森林(第21/39页)

“她是我们的一个表妹。”泰西说,“算是吧。”

“一个就是一个。”她的妹妹们唱道。

“她三个都会失去。”泰西说。

“……然后形单影只,从此终老。”

“你应该用剪刀。”泰西看见露西低下头去咬线。

“你不要多管……”

“闲事。”莉莉说。

“咸死。”露西说。

她们又唱了起来:四代表创造福音的人。

“三个都会跑掉。”泰西说。

“永远不再回来。”

“至少短期内不会回来。跟永远也没什么两样了。”

“奥伯龙……”

“外曾祖父奥古斯特。”

“莱拉克。”

“莱拉克。”

每当她们把线拉直,绣线就闪闪发光。她们每引线一次,线就变短了些,直到全部织进了布料里,这时就必须把线剪断,然后重新穿针。她们的声音低沉无比,倘若有人听见,一定无从分辨哪句话是谁说的,也不知道她们是真的在对话,还是只是发出无意义的呢喃。

“若是再看见他们大家一定很好玩。”莉莉说。

“全部回到家。”

“全部一身绿衣,哟。”

“我们也会在吗?我们全部?会在哪里、多久以后、在树林的哪个地方、哪个季节?”

“我们会的。”

“几乎大家都会在。”

“在那里,很快了,不必等一辈子,树林中的每一处,夏至。”

“全打结了。”泰西从工具箱里取出一大团被小孩或猫咪玩过的东西给她们看:有鲜艳如血的丝线、黑色的棉线、一团乳白色的毛线、一两根针,下面还悬着一块缀有亮片的布料,如一面蜘蛛网般挂在线尾荡来荡去。

她听见艾尔蒙的树林里传来乐音,

恨不得自己也在那里。

——巴肯,《海因德·艾汀》

霍克斯奎尔一开始还无法确定自己施展技艺时究竟是坠入了地心、海底、火焰里还是空气中。日后罗素·艾根布里克将会告诉她,说他睡觉时也常经历相同的困惑,也许这四个地方、世界的四个角落都是他的藏身处。当然了,古老的传言都说他在山上,但威特堡的戈弗雷[1]却说不,他在海里。西西里岛人认为他隐居埃特纳火山内,而但丁则说他在天堂一带,但(倘若恨意未消)他也可能会把他跟自己的孙子一起归到地狱里。

阶梯顶端

自从接下这个任务后,霍克斯奎尔就发现了很多事,但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她已开始对罗素·艾根布里克有了一些猜测,但却几乎无法把她的心得化成某种能让吵桥棍棒与枪支俱乐部理解的形式。现在他们几乎天天催促她针对这位讲师的事做出决定。艾根布里克的力量和号召力已经大幅增长,再过一阵子恐怕就甭想不着痕迹地铲除他了(倘若必须铲除他的话)。再过不了多久,恐怕连铲除他都会变成不可能的事。他们提高了霍克斯奎尔的薪水,并且拐弯抹角地表示也许会另请高明。霍克斯奎尔完全不予理会。她又不是在偷懒,她现在几乎所有清醒的时刻和很多睡眠中的时间都在追踪每一个自称是罗素·艾根布里克的人或物,像个不得安息的鬼魂般在她自己的记忆之屋里到处游荡,追着一片片飘忽不定的证据愈陷愈深,有时甚至会动用到一些她不大想使用的力量,结果发现自己置身一些完全陌生的地点。

此刻她发现自己置身一道楼梯的顶端。

她究竟是刚爬上去还是正要下来,她后来也记不得了,但那段楼梯很长。顶端是一个房间。镶有铜钉的宽阔门板敞开着。门前原本挡着一块巨石,而从地上尘埃的痕迹判断,石头应该不久前才被搬开。她在房里隐约看见一张长长的宴会桌,翻倒的杯子和凌乱的椅子上都覆盖着一层岁月悠久的尘埃,房里飘出一股脏乱卧室的气味,但里头空无一人。

她正要步入那扇破败的门进行调查,却发现石头上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的身影,娇小美丽,头上罩着一张金色的发网,正用一把小刀修剪指甲。由于不知道该跟这人说哪一种语言,霍克斯奎尔扬起眉毛,指了指房间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