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艾基伍德(第26/49页)

她似乎走了很久。没有听到那些以树篱为家的动物的声音,像是兔子、鼬和刺猬等(这里也有这些动物吗?),她不知道它们是没有声音还是不愿出声。她赤脚踩在露水上,一开始觉得冷,接着就麻木了。虽然今晚很温暖,但她还是拉高斗篷盖住鼻子,因为月光似乎让她感到寒冷。

接着,不知怎么的,她开始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抬头望向月亮,结果一看到月亮的笑脸,她就明白自己已经来到一个她从未去过但却认识的地方。前方那片长着莎草与繁花的草场隆起形成一座圆丘,上面有一棵橡树和一株荆棘紧紧相依。她加快脚步、心跳加速,知道圆丘旁一定有一条小径绕到后方,通往一间凿在圆丘底部的小屋。

“瓦奥莱特?”

小屋圆圆的窗户里透出灯光,圆圆的门上嵌着一张黄铜的脸,口中咬着一个门环。她一到门前,门就开了。根本没必要敲门。

“昂德希尔太太,”她说,在惊喜与受伤之间颤抖不已,“你怎么没告诉我事情是这样发展的?”

“进来吧,孩子,别再问我了。倘若我那时就知道这么多的话,我一定会说出来。”

“我以为……”瓦奥莱特开口,但却说不下去。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再也见不到他们中的任何一员了,再也不会在黑暗的花园里瞥见发光的身影、看见一张小脸偷偷吸着忍冬花蜜。但这些她都说不出口。昂德希尔太太的小屋是由那棵橡树和那株荆棘的根所构成的,此时被她小小的台灯照亮着。当瓦奥莱特抬头望着纠结的根、吐出长长的一口气以免哭出来时,她吸入了它们生长的气息。“但怎么会……”她说。

娇小驼背的昂德希尔太太看上去仿佛只有一颗包在披肩里的头和一双穿着拖鞋的大脚。她举起一根几乎跟她的毛线针一样长的手指,以示警告。“别问我怎么会这样,”她说,“但它确实存在。”

瓦奥莱特在她脚边坐下,一切问题都有了答案,或至少已经不重要。只是……“你可以告诉我的,”她说,眼中闪烁着喜悦的泪水,“说我即将住进的那些房子其实是一栋房子。”

“是吗?”昂德希尔太太说。她一边织毛线一边摇着摇椅,棒针上的七彩围巾迅速变长。“过去的时光,未来的时光,”她从容地说,“故事总会说出来的。”

“把故事告诉我吧。”瓦奥莱特说。

“啊,能说的我早说了。”

“太长了吗?”

“比任何故事都长。孩子,必须等到你入土已久,还有你的儿孙也都入土已久,故事才说得完哪。”她摇摇头,“那是常识。”

“结局美好吗?”瓦奥莱特问。这一切她以前就都问过了,但这些却不真的是问题,只是一种交流而已,仿佛她跟昂德希尔太太不断带着赞美把同一个礼物传过来又传回去,每次都表达出惊奇与感恩。

“这个嘛,谁知道呢。”昂德希尔太太说。围巾一行行变长。“那只是一个故事,如此而已。故事只有长短之分。你的故事是我所知道最长的。”有东西(不是猫)开始拉扯昂德希尔太太那饱满的毛线球。“住手,大胆的家伙!”她说,然后从耳朵后面抽出一根毛线针朝它打过去。她对瓦奥莱特摇摇头。“真是片刻不得安宁。”

瓦奥莱特站起来,把手扣在昂德希尔太太耳边。昂德希尔太太靠了过来,一边咧嘴微笑,一边等着听秘密。

“它们在听吗?”瓦奥莱特耳语。

昂德希尔太太把手指举到唇边。“应该没有。”她说。

“那么老实告诉我吧。”瓦奥莱特说,“你怎会跑到这里来?”

昂德希尔太太吓了一跳。“我?”她说,“你是啥意思呀,孩子?我一直都在这里。移动的人是你!”她拿起她那对窃窃私语的毛线针。“你用脑子想想。”她往摇椅上一靠,椅子下有个东西被夹住而吱吱叫,昂德希尔太太咧嘴,露出不怀好意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