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艾基伍德(第20/49页)
“我不是弗雷德。”
他的口音让布兰波博士停下来思考。他提起油灯。“那你是谁?”
“只是一个旅人。我恐怕迷了路。你没有对讲机。”
“当然没有。”
“我无意贸然闯进来。”
“小心那个老旧的观星仪。都解体了,变成一个恐怖的陷阱。你是美国人?”
“是的。”
“哦,好吧,进来吧。”
女孩已经不见了。
陌生的幽暗巷道
两年后,约翰·德林克沃特困倦地坐在大城神智学学会暖气过强、灯光昏暗的房间内(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跑到这里来,但他确实就在这里)。学会举行了一系列演讲,讲者是各方智士,有灵媒也有天衣派信徒,而德林克沃特发现等候学会选择的讲者名单上也有西奥多·伯恩·布兰波博士,主讲“大世界中的小世界”。一看到这个名字,他脑中就不由自主浮现出苹果树上的那个女孩,光芒在她双掌间熄灭。发生什么事了?他再次想起她走进昏暗餐厅里时的模样。牧师没有介绍她是谁,因为他根本不愿意中断话题。他只是点点头,把一堆发霉的书和一叠叠系着蓝色带子的纸张推开,挪出空间让她把发黑的茶具组和带裂痕的盘子盛着的烟熏鲑鱼放下。她有可能是女儿、被监护人、用人、囚犯(甚至有可能是守卫),因为就算表达得很含蓄,布兰波博士的思想也真是够古怪执迷的了。
“帕拉切尔苏斯[11]认为——”他说着,停下来点烟斗。因此德林克沃特抓到空当问:“那位小姐是令嫒吗?”
布兰波往后瞄了一眼,仿佛德林克沃特看到了一个他不知道的布兰波家族成员似的。接着他点点头,随即继续:“你知道,帕拉切尔苏斯……”
她主动送来了白波特酒和红波特酒。全都喝完时,布兰波博士已经很激动,开始提起自己的私事,例如他因为执意说出自己知道的真相而被剥夺了牧师资格。现在他们还会跑来嘲笑他,把铁罐绑在他的狗的尾巴上,那只可怜的笨狗!她又送来威士忌和白兰地。最后德林克沃特终于豁了出去,直接询问她的名字。“瓦奥莱特。”她说,却没直视他。最后布兰波博士终于带他去就寝,他会亲自带路也是为了让德林克沃特继续听他说话。但其实他已经完全听不懂布兰波博士在说什么了。“在时间构成的房子里还有由房子组成的房子。”黎明前惊醒时,他发现自己大声说着这句话,喉咙疼痛不已。他刚梦见了布兰波博士和善的脸。他打翻了放在床边的大水壶,有一只蜘蛛气恼地从里面爬出来,因此他站在窗前,将那冰凉的陶瓷贴在脸颊上,喉际的干渴并未获得纾解。他望着在花边般的树木间随风飘动的一团团雾气,看着最后的萤火虫消失。他看见穿着浅色长裙的她赤脚从谷仓回来,两手各提着一桶牛奶,但不管她多么小心翼翼地前进,还是有一滴滴牛奶溅到地面。就在清明无比的一刻,他忽然领悟到,他将着手打造一栋房子。而一年又几个月之后,这栋房子就成了艾基伍德。
此时在纽约,她的名字竟然出现在眼前。他原本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他登记了那堂课。
他知道她会陪同父亲一起来,他一看到那名字就知道了这点。他知道她会变得更加楚楚动人,知道她从不修剪的头发会比两年前更长。但他却不知道她来时已怀有三个月身孕,孩子的爹是弗雷德·雷纳德或奥利佛·霍克斯奎尔或哪个不受欢迎人士(他从没问过名字);没想到她跟他一样也老了两岁,也来到了她自己艰难的十字路口、走过了一条条陌生的幽暗巷道。
称之为门吧
“帕拉切尔苏斯认为,”布兰波博士这么告诉神智学者,“宇宙里充满了力量和灵体,但不完全是非物质的。管它们是什么,也许是比普通世界更纤细、更难摸到的材料。空气和水里都充斥着这种东西,我们的周围也到处都是,所以我们只要动一动(他把修长的手在空气里轻轻挥了一下,扰乱他吐出来的烟)就可以拨走数千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