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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妄图霸占德温特夫人的位置。”她说。

她仍不愿用眼瞧我,把脸背着我,阴沉沉地站在那儿。“这儿的一切,我没做过一丝一毫的变动,”我说,“曼德利仍和从前一样。我不发号不施令,事无巨细统统交给你负责。倘若你给我机会,我们本来可以成为朋友,可你从一开始就存心跟我过意不去。当时和你握手时,我便从你的脸上看了出来。”

她没有吭声,贴在衣服上的那只手仍不停地一张一合。“许多人都结两回婚,男的女的都有,”我说,“每天有成千上万桩二次婚姻在缔结。按你的说法,仿佛我嫁给德温特先生是犯了弥天大罪,是对死者的亵渎。难道我们没有权利像别人那样过幸福生活吗?”

“德温特先生并不幸福,”她最后终于转过头来望着我说,“再笨的人也看得出来。只消瞧瞧他的眼睛就明白了。他仍处于痛苦之中,自从她死后,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不是这样的,”我说,“他不是一直都这个样子。我们在法国时,他挺开心的。那时他显得年轻,非常年轻,总是乐呵呵的。”

“哦,他毕竟是个男人,不对吗?哪个男人度蜜月时不放松一下?德温特先生还不满四十六岁呢。”

她傲慢不恭地笑笑,耸了耸肩膀。

“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讲话?太放肆了!”我说。

我再也不害怕她了,走上前摇着她的胳膊说:“是你诱骗我昨晚穿上了那套化装服,不然我绝不会想到那幅画。你存心想刺伤德温特先生,使他遭受痛苦。他受的折磨难道不够吗,你还那般阴险毒辣地取笑他?你以为让他遭受折磨和痛苦就能使德温特夫人死而复生?”

她抖抖身子摆开我的手,顿时气上心头,死人一般惨白的脸上涌起了红潮。“他痛苦不痛苦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说,“他从来就没管过我的感受。看着你坐她的位置,踩她的阶梯,动她的东西,你想我心里是什么滋味?这几个月来,情知你坐在起居室她的桌旁写信,使用她用过的钢笔,以及自从她一来曼德利便每天上午用来跟我通话的那部内线电话,你想想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听见弗里思、罗伯特以及其他的仆人德温特夫人长德温特夫人短地称呼你,你想想我有何感受?什么‘德温特夫人出去散步了’‘德温特夫人今天下午三点用车’‘德温特夫人五点钟才回来吃茶’。然而,我的德温特夫人、我的女主人,那个面带微笑、表情可爱、勇敢无畏的真正的德温特夫人却香消玉殒,冷冰冰地躺在教堂墓地里,被世人所忘记。如果他痛苦,他是咎由自取。谁叫他才过了十个月便娶你这样一个年轻姑娘为妻。哼,现在他该自食其果了吧?我看到了他的表情,看到了他的眼神,他的烦恼全是自找的,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他明明知道她在观望着他,知道她夜里来监视他。她可是来者不善,因为我的女主人绝非等闲之辈。她绝不会逆来顺受、忍气吞声。‘我要看着他们在地狱里受苦,丹尼。’她常这样对我说,‘我要看着他们先进地狱。’我则说,‘一点不错,亲爱的,谁也别想骑在你的脖子上。你生来就是主宰这个世界的。’她的确为所欲为,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害怕。我的德温特夫人具有大丈夫的胆略和气概。我常对她说,她应该投男胎才对。她自小就由我照料,这你总该知道吧?”

“不!”我说,“不!你讲这些干什么,我再也不想听了,我不想知道。我不跟你一样,也是有情感的吗?听你提她的名字,站在这儿听你讲述她的事情,难道你不理解我心里的滋味吗?”

她没理睬我,像个鬼迷心窍的疯女人一样一个劲胡言乱语着,一边还弯起纤长的手指撕扯着身上的黑衣服。

“她妩媚动人,像画上的美人,”她说,“她所过之处,男人们都要回眸盯着她瞧。她那时还不满十二岁,可她了解自己的魅力,常常像小机灵鬼一样冲着我挤眼说,‘将来我会非常美丽,对不对,丹尼?’我告诉她,‘会有那么一天的,宝贝,会有那么一天的。’她具有成年人的睿智,实在聪明伶俐,跟大人谈起话妙语连珠,活似一个十八岁的大姑娘。她父亲对她百依百顺,如果她母亲在世,肯定也会言听计从。论气魄,谁也压不倒我的女主人。过十四岁生日那天,她驾着一辆驷马高车兜风,她的表兄杰克先生爬上马车,坐到她身旁,企图夺过她手中的缰绳,二人像一对野猫搏斗了三分钟,把马儿赶得撒开腿狂奔。最后,我的女主人占了上风,一声响鞭抽在他的头上,他一个倒栽葱摔下马车,口中笑骂不止。实话讲,他们俩才是天生的一对,我指的是她跟杰克先生。家里把杰克先生送进海军服役,可他受不了纪律的约束,这也难怪,因为他和我的女主人一样气度不凡,怎能听命于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