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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话前犹豫了一下,神色有些不安,隔了一会儿才说道:“哦,有这么回事。曼德利的化装舞会通常是一年一度,郡里的人云集于此,还有很多客人来自伦敦,的确是个盛大的场面。”
“筹办舞会,一定花费了很大的精力。”我说。
“是的。”
“大概主要由丽贝卡操持吧?”我以漫不经心的口气问道。
我直视前方的车道,但却可以感到他把脸转向了我,仿佛想从我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
“我们大家都非常努力。”他不动声色地说。
他说话时的态度有点叫人感到可笑的矜持,那腼腆的神色使我想起了自己。我突发一念:他是不是爱上了丽贝卡。要是真有此事,那么换上我,也会用这种声音说话。这一念头引出了许多新的猜疑。弗兰克・克劳利如此羞怯和呆板,决不会向任何人谈自己的心事,更不会向丽贝卡倾吐衷曲。
“要是举办舞会,恐怕我发挥不了多大作用,”我说,“无论筹办任何活动,我都是个酒囊饭袋。”
“你不必操持,只需保持原来的样子,应付场面就行了。”他说。
“承蒙你的好心安慰,弗兰克,可我恐怕连这一点也做不好。”
“我认为你一定能做得非常出色。”他说。
啊,亲爱的弗兰克・克劳利,他讲话是多么得体,多么会体贴人呀!我差点要相信了他的话,但又想到他可能是在宽慰我。
“你能不能问问迈克西姆办舞会的事情?”我说。
“你为什么不自己问呢?”
“不,我不想问他。”
我们沉默了下来,沿着车道徐徐前行。我既然破了戒,说出了丽贝卡的名字,先是在主教夫人面前,现又当着弗兰克・克劳利,这一来我心里就涌起了强烈的冲动,老想提这名字。这名字给我以异样的满足,使我感到兴奋。此刻,我心里清楚,过不了一时半会儿,我会又一次提到这个名字。
“前几天我到海滩上去了,”我说,“就是筑着防波堤的那片海滩。杰斯珀真叫人生气,老是冲着一个可怜的人狂吠,那人长着一双白痴的眼睛。”
“你指的一定是本。”弗兰克说,声音此时已经非常自然了,“他总是在海岸边游荡。他是个大好人,你不必害怕他,他连只苍蝇都不愿伤害。”
“其实我并没有害怕。”我说。我嘴里哼着小调以增加自信心,过了一会儿才又轻描淡写地说:“恐怕那座小屋会烂掉的。那天我进去找绳子什么的要拴住杰斯珀,却发现瓷器上结了霉斑,书也一点点在腐烂。为什么不采取点措施呢?东西烂掉多可惜呀。”
我知道他不会立刻回答。果然见他弯下腰去系鞋带。我做出一副样子,假装端详灌木上的一片叶子。
“我想,如果迈克西姆打算采取措施,他会告诉我的。”他一边摸摸索索地系鞋带一边说道。
“那些全是丽贝卡的东西吗?”我问。
“是的。”
我扔掉那叶子,又随手摘了一片在掌心里翻来覆去摆弄着。
“她用那小屋做什么?”我问,“屋里好像家具齐全。从外边看,我还以为是个船库呢。”
“原先的确是个船库,”他说,声音又变得局促不安,似乎对这个话题感到很不自在,“后来……后来她把小屋改装成了现在的样子,放入家具和瓷器。”
我原来想着他会称丽贝卡的名字或称其为德温特夫人,可是他总用“她”相称,这让我觉得蹊跷。
“她是不是常用那地方?”我问。
“是的,她常去那儿,举办月光野餐会以及……以及一些别的活动。”
我们又并排走在了一起,我嘴里仍哼着小调。“多有趣啊!”我用愉快的口吻说,“月光野餐会一定非常具有诗情画意。你参加过吗?”
“去过一两次。”他说。他的态度变得十分静默,显得不愿谈这种事情,我却假装没留意到。
“小港湾里怎么只有浮筒?”我问。
“那儿曾经拴过船。”
“什么船?”
“她的船。”
一种奇怪的激动感涌上我的心头,觉得必须追问下去。我知道他不愿谈这种事,可尽管我为他难过,并为自己的行为震惊,却还要盘根问底,因为我无法就此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