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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所有的英国青年都抽烟斗,都以为能助消化,我却听说会影响呼吸。”他发表着见解。

“正如喝了白兰地会影响判断力。”我回了一句。

我突然想起死了埋在植物园里的可怜的多恩,想到它年轻的时候,如果碰上非常不喜欢的狗,就会竖起身上的毛,尾巴挺得直直的,然后跳过去咬住对方的喉咙。我现在能了解它的感受。

“请原谅,菲利普,”瑞秋站起身说,“我和瑞纳提有很多事要商量,他带来一些文件要我签字,我们最好去楼上闺房处理,你过一会儿再来找我们好吗?”

“我看就不了。”我说,“我出去一整天,办公室有些信要看,祝你们俩晚安。”

她走出餐厅,他紧随其后,听着他们上了楼,约翰来收拾桌子的时候,我还在那儿坐着。

我出门来到院子里,我看见闺房亮着灯,窗帘紧闭。现在他们在一起,肯定讲的是意大利语。她坐在炉火旁那把低椅里,他在一旁。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会把我们前一晚的谈话讲给他听,讲我把遗嘱拿去抄了一份,不知道他会给她谈些什么想法,提些什么建议,也不知道他档案里拿来些什么文件要她签字。他们处理完事之后,是否又会谈论人或事,谈论他们俩都认识的人和地方?她是否会给他制作药饮,像为我做那样?是否在房里来回走动,让他看她?我还想,他几点才会告辞去睡觉,告辞的时候她会把手伸给他吗?他会不会在门口滞留一会儿,像我一样找个借口延误一下?或者,她会不会因为和他很熟,让他待到很晚?

我在地里走着,来到新修的石阶路,下坡来到海边,然后又往回走,上了栽满雪松树的大道,就这么来来回回地走着,直到钟塔的钟敲响十点。这是我每晚离开的时候,也是他离开的时间吗?我来到草坪边上,站在那里望着她的窗口,室内还亮着灯,我望着灯光,等候着。灯继续亮着。刚才走得很热,但现在站在树下,有点凉,手脚都觉得冻。夜色沉沉,寂静无声,今夜没有冷月挂在树头。十一点的钟声一敲过,闺房的灯光就灭了,蓝卧室的灯光亮起来。我又稍稍站了一会儿,然后一转念,绕到屋后,走过厨房,来到西边,抬头望瑞纳提的房间。我感到一阵轻松。那里亮着灯,百叶窗拉上了,帘缝中透着灯光,窗户也紧闭着。我怀着一种孤独的满足感,想他肯定一夜不会再打开窗户,拉开窗帘。

我进了屋,上楼来到自己的房间。我把衣服脱下,把领带取下,刚把这些东西扔在椅子上,就听到走廊里她那长裙的窸窣声,接着是轻轻的敲门声。我走去把门打开,见她还没更衣,还围着那条披巾。

“我来向你道晚安。”她说。

“谢谢。”我回道,“也祝你晚安。”

她朝下一看,看到我鞋上的泥。

“你一晚上在哪儿?”她问。

“在地里散步。”我回答。

“为何不来我房间喝杯饮料?”她又问。

“我不想。”我又答。

“你真滑稽,在饭桌上的样子像个耍脾气的小男生,该挨打。”

“对不起。”

“瑞纳提是个老朋友,你是清楚的,”她说,“我们有很多事要谈,你该明白的,对吧?”

“是不是因为他这个老朋友比我更深情,所以就允许他在闺房待到十一点?”

“到十一点了吗?”她说,“我确实没意识到。”

“他要在这儿待多久?”我问。

“那得看你,如果你客气相邀,他大概会待三天,再多就不可能了,他得回伦敦去。”

“既然你要我请他,我就请。”

“谢谢你,菲利普。”她说完突然抬起头望着我,目光非常温柔,嘴角含着一丝微笑,问我,“怎么了?干吗这么傻气?在地里踱步时心里在想什么?”

我真想对她说心里有一百个想法、一千句话,我如何不信任瑞纳提,如何不愿看到他在我家里,又如何希望和以往一样,与她单独在一起。但我没这么说,而是把那一晚上的所有不快化作一句话:“谁是贝尼托・卡西特鲁西,他干吗要送花给你?”

她咯咯笑起来,伸手搂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