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笙歌乱(第6/14页)
他看着她,想起梅园里月光下独坐的母亲。
如此想来,她对事业的不放弃,似乎始终像是在为自己留下一条路。而在她的眼中,他们的婚姻,似乎总像是分分钟会走向尽头。到最后,他终于收回目光到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银环,神情如雕塑一般,只有墨黑的瞳仁透出骇人的光。
“当初找到了孩子,为了让她长大后能有条路认祖归宗,便做了决定要娶夕溪,当时心里不是没有一闪念,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是每看到她,就好像会心安一样,觉得这人世间,还有一个人,可以让我不用思考如何面对,只要看到就觉得稳妥。也不是没有机会让她离开,之前是不能,现在……是不想。您知道的,对我而言,一向这样,不奢望,不强求。但是遇到她,”他说到这里,深深地叹息,不无坦诚地说,“莫名的,心中就丛生出占有的念头。多少次都想就这么舍了去,重新平静客观地看待一切,但是终究还是做不到。”
这番对话,成嫂心里早有准备,但亲耳听到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心里还是不由地震了震。然而沈御风的性子,她比谁都清楚,最后只能叹息:“罢了罢了,也许是我这个老人家多心。这么些年你都过来了,这最后的一道坎,你一定也能过去的。”她说完,又转移话题,问了他几句闲话,一直到夕阳西下,两人都再也没有提过夕溪一句。
夕溪醒来已是日落之后,她刚睡醒没多久,因为睡得时间太长了,略微有些头痛,人还靠在床上愣怔就听到外面有一个略显老迈的声音问:“还没醒吗?”外面的人低声应了句什么,紧接着就听到敲门声。
夕溪本能地答了一句:“请进。”
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一个老妇人。穿着旧时的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走过来挨了床边坐下,细细端详了夕溪一番方才开口:“本以为就少爷一个人来,却不期然见着夫人了。我这个老婆子真是开心。”
非常有礼貌,亲切中又带着一丝的审视。
夕溪并不认识她,但直觉上这个人似乎也是沈家的长辈,于是慌慌张张地要再坐起来一些,但无奈越睡越乏,如今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
慈眉善目的成嫂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帮她做好,腰、背、脖颈处都拿了东西帮她垫好,又帮她掖了掖被角才说:“我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过是沈家退休了的老人,承蒙先生惦记,偶尔也会来瞧瞧我。夫人不必跟我客气,有什么需要都要跟我说才好。”
夕溪以为自己会在医院的,却发现他完全没有把她带到预想的地点,眼前的这个人长得再慈祥也是陌生人,所以更不好开口去问,只好抿了抿唇:“劳烦您了。”
“没有什么劳烦,惦记倒是真的。”成嫂说到这里也笑着叹,“我其实老早见过夫人的,你们结婚前先生还曾带了照片给我瞧,这对我们先生来说破天荒头一次的事儿,那时候我心里就惦记着什么时间能见着您呢。这一看吧,果然是真人比画还漂亮,叫人不得不爱到心眼儿里头去。”
她在夕溪的面前表现得极为健谈,根本无须夕溪多应酬,自己也能絮絮叨叨地讲出一大堆家常来。夕溪倒也不觉得烦,甚至十分享受这种温馨的感觉,觉得她很像自己去世的外婆。后来秦刚带人来了,她才起身对儿子道:“你在这里忙着,我去厨房把粥端过来。”
夕溪这才稍微意识到她的身份,但依然不是十分明确,但因为刚才的一番谈话她明显的对这位老妇人产生了依恋之情,听她这么说心里陡然升起一丝留恋之意,脱口而出:“你要回去呀?”
成嫂看着她,也发现了她眼中的不舍,因为生病的缘故,那双眼睛更显得大而无助。她怔了怔方才笑道:“让他先给你检查身体,等都好了,咱们有时间再聊呢。”她说着还看了看窗外。
夜幕早已降临,她想他们今晚应该是会在这里住下了。成嫂和言细语的,夕溪的心里满满都是温暖之意,听她如此交代,不由自主地点头顺从。
秦刚在夕溪的面前也从来不多说话。成嫂走后他便开始给她检查,并将所有的伤口换药包扎。整个过程偶尔蹙眉,似乎对她的恢复状况不太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