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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知道天一的诗为什么让我喜欢了。他的控诉就是颂扬,在哀怨的同时,又在咏唱。但那时我觉得他每句话都是一记重击,让我眼花耳鸣,心里被打击的那种闷痛,无法言传。
我决定以沉默回复他。无论他写什么,我都不回复。同时我也不回复你。在课堂上和教室里,在学校的任何地方跟天一相遇,我都尽量自然坦然,该怎样就怎样,该提问就提问,该回答就回答。课堂上,我仍然像过去一样让他做文言文和古诗的译文示范,让他解释其他同学的疑问。和你,我也是同样态度,拿出最明朗最得体的班主任姿态,还在班上和你开玩笑,说笑话。我小心地捧着你们这两个易碎的细瓷器,希望你们通过高考的熔炼成为精品。但我发现,我越是努力在公众场合下和你说笑,你越是感到痛苦。你的一条短信是这样写的:“你在敷衍我,这个好好班主任属于大家,可心儿只属于我。”
第二天,天一的短信又变了调调。那种凄苦无助的感觉又回来了。他说他在课堂上如何期待我的目光,多么焦渴地希望我的目光和他相遇时哪怕停留半秒钟。又过一天,他全面垮了,承认他对我所有的指控是意气之词,恳求我给他半小时的单独会见。
对你们四十五个学生来说,那是最苦的一段时间,你们的睡眠都在四小时以下。早晨我看到几个男生在教学楼的洗手池用冷水冲头。有的女生悄悄跟我说,怕自己月经不准,到考试那几天来,真是那样,该怎么办。只有你刘畅还耳朵里塞着iPod耳机,跟着里面的音乐晃晃悠悠,要把潇洒和酷劲带入考场。谁会想到你的谋杀计划就是在那时制定的?
你说你生日马上到了,想放松一个晚上,邀请我出去跟你共同晚餐。我考虑了一下,没有答应。接下来你拿出了缠磨功夫,一条条短信求我跟你出去,哪怕街心公园坐几分钟,哪怕到书城喝杯咖啡,哪怕去那个脏兮兮的金鑫超市碰一下头,买点果汁和牛奶……你一再降低会面标准和形式,最不堪的金鑫超市一块儿买点低品质食物都可以。但我都一一回绝。最后干脆又拿出我的杀手锏,关机。我想,就快高考了,什么不能等呢?可是我没想到你这个小急性子优越惯了,十八年来要什么都是立等可取,想要的东西没人敢让你等。
也许正是我的关机成了压垮你的最后一粒沙子。或许在此之后,全班同学为你庆贺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你跟天一的冲突也是压垮你的最后一根草芥。
我的畅儿,现在你一定已经读了我的信,明白我将要做的。但愿我做的将有利于挽回你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