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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他强迫的!”

“没有!”

“一定是!”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对我这大半年的感情,我知道,我不呆不傻的,我明白你对我是怎么回事。既然你对我这样,他不强行做那件事,你是不会跟他……”

我感到自己像被当街剥下衣服一样羞辱。

“我希望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要谈这件事。”

你不说话。

“敢发誓吗?”我拉起你的手,放在你胸口。穷途末路的我,什么法子都拉过来用,只要能保障高考前我们班级那四十五份平安。

“敢。”你的手犟开我的手,隆重地捂在你左胸上,“我发誓:心儿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我绝不透露一个字。”

你的痛快让我意外。但渐渐地,泪珠从你脸上滚下,挂满两腮,映着路灯和“正宗朱寨肉鸭”广告,亮晶晶如春天的冰凌。我把你抱进怀里。一个近中年的女人让一个未成年的少年伤心至此,该去死。

“按说我不该跟你说这些……”我说。

你抽了一下鼻涕。打桌球的客人向我们看来。我第一次感到那么无畏和无所谓,看就看吧。

十二点多了,不能跟打桌球的人为伍继续待在巷子里。我却发现没带钥匙出来。把天一叫醒给我开门,我做不到。这一夜整觉给他的滋养,就像一桶水一点食料对于一头在沙漠上跋涉多日消耗尽了的骆驼,它爬起来可以继续跋涉几天。我把困境告诉了你。

“让那龟孙睡去吧,失眠个屁!”

“我送你回学生宿舍吧。我可以跟大门口解释,让他放你进去。”

“我不回去,我要陪着你。”

“胡闹!”

我打算去我父母家,在他们那里凑合半夜,反正也没剩下几个小时可睡了。

“我就不能陪你一晚上?”你委屈悲愤,突然跟我拉开一段距离,“你以为我也会那么禽兽?干那种事?!”

我只好答应了。天哪,你竟然傻笑起来,假如不是在夜晚的街巷里,你大概会做一个足球运动员赢球的狂呼动作。你纯就纯在这里,爱恨鲜明,喜怒也鲜明。

我打了个电话给母亲,她在凌晨被惊醒头一个反应是叮咚又病了,等她知道我和你因故回不去家,也回不去学生宿舍,马上招呼我们回家去住,她会给我们铺好床。我们到家时已经快一点,母亲已经又去睡了,但一切准备齐全:在父亲书房里搭了张折叠床,客厅的长沙发上铺了被褥。好温暖啊。我要你去睡行军床,你坚决不从,非要睡沙发,并说以后这种情况没商量,照顾女人既是绅士义务也是绅士风度。我有什么办法?只能依你。

我刚刚躺下,听见客厅的电视机被打开,音量压得很低。我披着衣服起来,走到客厅,见你斜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不知哪里找到的一瓶啤酒。也许是父母请人吃饭剩下的。我问你怎么不睡。你忧伤地看我一眼,说怎么可能睡得着。我告诉你的那些话让你受到了震惊,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平息余震。

你拿着啤酒,对着电视屏幕发呆,谁会想到,那就是你的杀气和摧毁力开始蕴集的时候。我到厨房里,打开冰箱,也想热一袋牛奶为你催眠,但我没有找到牛奶,只找到一瓶酸奶,奶制品或多或少都有点安眠效果。我回到客厅,在你身边坐下,让你放下啤酒,把酸奶喝了。你看上去那么乖,照着我的意思做了。我关了电视,把被子掀开,让你躺下。你在躺下的同时,拉了我一下,把我拉到你身边,轻声地求我陪你躺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我没有推脱,紧挨着你侧身躺在本来不够一人躺的沙发上。你一动不动,鼻息吹在我的脖子上。我感觉到你的鼻息拉长了,加深了,轻轻摘开你环绕我肩膀的手臂,回到了书房的折叠床上。那一夜我大概睡了不到三小时。我以为你至少是得到了相当不错的休息,但我错了,你其实一夜未眠,天亮时才睡着。我六点钟离开,开车往家赶。昨夜我没有时间备课,也没有回复班里几个家长的邮件,我必须在上班前完成工作。

我敲了敲门,没有回音。我敲得重了些,听见叮咚的卧室发出响声。我把嘴巴凑到门缝上轻声叫天一开门。门开了,里面是天一睡肿了的脸。在睡眠和清醒之间本来就迷糊的他,不懂我怎么在门外,而他却在门里,好像一觉睡醒房子易主了。我微笑着走进门,他睡了八个小时,我却比他还要满足,还要爽。他把板刷头抓得刷拉刷拉响,迷糊地看着我走进厨房。不等他问我就说,醒得太早,所以散步去了,忘了带钥匙。他点点头,我的谎话很合理,没什么可怀疑的。大概他睡在我家,安全感大大增加,疑心随之大大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