ⅩⅦ(第6/7页)

这就是她憔悴疲惫的原因之一。叮咚什么也没有告诉他。但刘畅却是这一切的知情人和参与者。刘畅在她母女俩后面做靠山,不,他当董事长的妈借一根小手指,就能把母女的腰撑直。

“刘畅陪你一块儿跟叮咚父亲谈判的吧?”

“谁说的?”她两个大眼又鼓出来了。

他不想戳穿显而易见的事实。她一口口喝着碗里的汤。他把玩着手机,翻出一条条对于他至关重要的信息,这些信息是他情感史的档案。信息说:“也想你。”“也爱你。”“也抱抱你!”“傻乖乖,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睡……”

“在看什么呢?”她问。

“没看什么……”他看得两眼发直,无比投入。

手机真好,人变了,心变了,它储存下来的档案变不了。他仍旧一条条回放着近两年里来自心儿的信息。心儿,哪怕你到高考结束那天再变心也行啊,比现在这样釜底抽薪人道多了。

她担心了:“是不是收什么不好的消息?我看看!”她伸出手,他把手机搁在她手心。看去吧,那时多好,一心一用,你是我一个人的心儿。

她的手指不断按键,手机屏幕出现她曾发出的每句话,在于他,每一句都浓得能泡出一千句来,多次咂摸,味道还淡不去。她的脸微微发红,羞怯了吗?三十六七岁的女子为那些耐人寻味的话语臊得脸红吗?她看看他,意思是:没想到你都存着呢。

“我也把你的大多数信息存下来了。”她说。

这倒有点冷不防的。

“因为都写得那么好。很真……”

他看着她,先是悲苦的,怀旧的,然后一丝歹歹的笑浮上来。他管不住它。她却马上懂了。他是说她的信息只是信息,所以也可以写给别人,比如写给刘畅。天下不知道还有谁收到她的“想念”,她的“抱抱”,她的“爱”。她开始收拾碗筷和桌子。他是她今晚难以收拾的局面:请他进来,还要不伤情面不着痕迹地请他出去。

“我来。”他按住她的手。

“不用。”

“我来吧。”

她干脆不收拾了,坐回到椅子上。他已经起身了,干脆就抱住她。桌子摇晃两下,给他推得要翻船。她回头看了一眼叮咚的房间。这事是要背着叮咚做的。他动作很快地来到叮咚卧室门口,把小姑娘的闺房门关紧。

他这次是从她背后搂住她的。他问她信不信,偶然的沉睡是她给的。她点点头,不久他感到一滴温热的水珠滴在他的手指上。

“我们不能再这样……”她说。

可是,已经这样了。他那么爱她,也就只能这样。爱是独立的,它自己当家,要做什么,是超出人的控制的。他的爱不是一个巴掌,一个巴掌拍不响,有手机信息为证。一直慷慨的心儿,不能在关键时刻吝啬,还有三个星期,就是关键的关键。一直供给的营养,突然中断会出人命的。当他把她横着抱在怀里时,她决绝地推开他,彻底拉开了封锁线。

他说他什么都知道。她根本没有去和叮咚父亲谈判,而是去和一个少年情人约会,那个少年情人替代了他。他一开始就知道那富二代转学到班里不是好事,迟早会暗中挖墙角,搞替代,有钱有势果真比有情有义厉害!

她说他简直疯了,怎么非要断定她和刘畅出门约会?搞清楚一点,她是他邵天一的班主任,跟班主任说话不准许这样随便!

“你跟叮咚的父亲谈话,为什么要刘畅陪你去?”

“这是我自己的事!”

“不会是你们俩的事吧?”

“再提醒你一次,我是你的班主任!”

“现在又是班主任了?”他委屈得浑身打战,“始乱终弃!”

“告诉你,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就给我出去!”她指着门口,压低嗓音和嘶喊是矛盾的,这矛盾把她的五官扯得有点横,好走样啊。走样的心儿,他还是恨不起来。

“走吧!”她手指仍然指着门口,另一只手叉在腰上。

惹急了的心儿可以是很泼的。可以想象十年前叮咚的父亲惹急了她,她是个怎样可爱漂亮的小泼妇。他突然看到那把菜刀,刀刃带着青绿的蒜味。他一把抓起刀就朝自己胸口砍去。她叫他出去,从她的生活里出去,让位给那个少爷,他就这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