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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他的举止变得愈发狂躁。

“发型和口红颜色。”

“其他的?”他举起拳头说。然后,他似乎想到敲在柳条沙发扶手上的效果不够理想,于是猛地站起身,用跺脚来代替。

“小宝宝。就这些。”我进客厅之前对自己说,今天算走运。因为现在是早晨,日本人还没有喝得醉醺醺的。但眼前这个暴躁的家伙像一个被大火烧开的水壶,壶口却被封住了。

楼上的日本兵似乎在挪动家具。我想到藏在樟木箱底部,裹在婴儿毯里的瑞士钟表,害怕会被他们发现。这个留着整齐仁丹胡的矮个男人随时可能暴跳如雷,他会认为我们把东西藏起来是在耍花招,那他就找到足够的理由惩罚我们所有人。

“姆。”他又从喉咙深处发出低吼,用腹部发声,先气运丹田,再冲我们吼出来。

“妈。”

“没事,宝贝。”我轻声对阿梅说,“没事。”如果他再吼一次的话,阿梅一定会放声大哭。我轻轻揉着阿梅的小手,脑子里拼命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安抚她,或者可以安抚这个高度紧张的日本水兵。这时,他的部下从楼梯上走下来,拿着我们早给他们预备好的诱饵——一些陶瓷人俑、垂着红色和金色流苏的长笛和一口青铜钟。其中一个日本兵拿着我们的手电筒。他转动手腕,让黄色的光束在墙壁上来回摆动。然后,他把光照在我们脸上,哈哈大笑。年长些的水手从他手上抢过手电筒。

“你们为什么需要这个?”他问,“女人夜里不出门。”

他什么意思?

“哦。有男人在房子里。”

这完全说不通。如果他们想找理由证明这里有男人,为什么不拿几件聿明的衣服下来呢?

“证据。”他说,“我拿走。”

他让我们排成一列沿窗户站好,他们接着去寻找其他能带走的“证据”。他们懒得解释为什么一罐英国饼干、一张跳棋棋盘和一袋棋子会是证据。他们翻阅一摞漫画书,挑选喜欢的拿走。最后,那个疯狂的头目举起手臂,结束了搜查。“走了。”他说。

“他们还有其他所谓的证据要搜集。”等到他们消失后婆婆轻声说。

我压低声音笑了起来。素莉抿着嘴,用鼻子发出笑声,连阿桂和阿梅也咯咯地笑了。

“安静。”母亲说,“都不要出声。我们可不希望他们回来。”

“他们最好快点,赶在白种人把他们从岛上轰走之前。”素莉的笑声越来越大。

我忍不住跟她一起大笑起来,虽然我心里清楚,西方国家是不会来帮我们的,日本人入侵上海时他们不也照样袖手旁观。

英国军舰上的会议持续了一整天。日本终于同意撤离一部分海军,之后决定留下42个人。英、美、法三国仔细数过留下的日军后,也分别派出相同数量的士兵登上鼓浪屿。

第二天晚上,日本试图增派部队上岸,结果被逮个正着。之后他们撤回了大部分士兵,只留下必要的人手保护领事馆。

这不是战争。这是一盘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