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5/7页)

“莱拉,亟斯卓欧姆——”瑞德丽停口,感觉海风在两人之间奔窜,像隔着一段无法跨越的距离。她感到众人等她开口,便疲倦地把话说完:“你这等于是说创立者的力量比至尊更强大,能够违背至尊的意愿,强迫他的竖琴手就范。关于岱思的事我只相信一点,那就是没人能够强迫他去做他不肯做的事,或许连至尊都不例外。”

“那么,你也判定了岱思有罪。”莱拉断然说。

“是他自己判定自己有罪!你以为我愿意相信这件事吗?他对每个人说谎,他背叛了佩星者、大君、至尊,还有,那天晚上在内地荒野,他把自己的斗篷盖在我身上,免得我睡觉时着凉。我就只知道这么多。”瑞德丽无助地迎视莱拉沉思的阴郁眼神,“去问他吧。你不正想这么做吗?去找他,去问他。你知道他在哪里,他在内地荒野,正朝朗戈前进。你也知道大君必定也是要去那里。”

莱拉沉默不语,颓然坐在翠斯丹旁边,被一股疲惫、脆弱的不确定感制伏。

过了一会儿,蔻禾简单说道:“大君不曾命令我们留在赫伦。没有人应该独自前往内地荒野。”

“我在想,大君是不是一眼看到赫伦之外的地方,看见岱思独自一人……”莱拉冲动地吸了口气,仿佛要发号施令,但又突然闭上嘴。

翠卡严肃地说道:“莱拉,没有人发号施令,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你暂缓请辞,大家都会松一口气。”

“好吧。给你们的马装上马鞍,我们回王冠城。不管大君离开得多神不知鬼不觉,也不可能没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侍卫四散而去。瑞德丽在莱拉身旁坐下,两人沉默不语,看着一名轻吹口哨的水手牵着莱拉的马走下踏板。

莱拉把矛枪倚放在膝盖上,突然对瑞德丽说:“你觉得我应不应该跟在大君后面跑去?”

瑞德丽点点头,想起竖琴手那张憔悴、熟悉的脸,带着不熟悉的讥嘲神色,轮廓给火光照得分明,喝着酒,声调中有以往不曾出现的淡淡的反讽意味。她低声说:“你应该去。大君会需要你。”

“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要不要一起来?”

“不,我要跟布黎一起回凯司纳。如果摩亘往南走,或许会到那里。”

莱拉瞥了她一眼:“他会去安恩。”

“也许吧。”

“然后他会去哪里?朗戈?”

“我不知道。大概岱思去哪里,他就去哪里吧。”

在莱拉的另一侧,翠斯丹抬起头。“你们认为,”她开口,语气出人意料地苦涩,“在那之前他会先回赫德吗?还是他打算先杀死岱思,再回家把这件事告诉大家?”

两人注视着翠斯丹,她眼里盈满泪水,嘴绷得紧紧的。片刻后,她低头瞪着木板上的钉头说:“要是他没跑得这么快,要是我能赶上他,也许我就能说服他回家。可是他一直不肯停下来,我怎么办得到?”

“他最后一定会回家。”瑞德丽说,“我不相信他变得连赫德都不关心了。”

“他是变了啊。以前他是赫德的国土统治者,宁可自杀也不愿杀死别人,现在——”

“翠斯丹,他受了伤害,那种伤害之深可能不是我们任何人能体会的……”

翠斯丹点头,动作有些不稳:“这一点我可以用头脑来理解,赫德也有些人会因为生气或嫉妒而杀人,可是不——不像这样,不是像猎人一样追踪别人,把对方赶到某个地方杀死。这——是别人会做的事,但不是摩亘会做的。如果——如果这种事真的发生,然后他回到赫德,我们怎么还认得出彼此?”

她们全陷入沉默。一名水手扛着一桶酒下船,踏板随着他缓慢、沉重、持续的步伐颤抖晃动。布黎·柯贝特在她们身后喊了句什么,话声像海鸥的鸣叫一样被风吹散。瑞德丽动了动。

“他会知道的。”瑞德丽轻声说,“在他内心深处,他知道有千百个理由可以那么做,只除了一个理由;也知道唯一会因他做出那种事而谴责他的人,就是他自己。也许你应该多信任他一点。回家去等他,信任他。”

她们身后传来另一阵脚步声。布黎·柯贝特低头看着她们说:“这是一路上我听过的最理智的话。谁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