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8页)
“这不可能跟摩亘有任何关系啊!”翠斯丹突然冒出一句,吓了其他人一跳,“他对这种地方根本一无所知。跟这里比起来,赫德就像颗小纽扣,放进去就再也看不见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某种东西的手伸得了那么远,越过山脉、河流、大海,伸到赫德,把那三颗星放在他脸上?”
“这一点没人知道。”莱拉以出人意料的温和口气说,“所以我们才来这里,要去问至尊。”她看着瑞德丽,扬起眉头表示询问,“我们要不要跟达南说一声?”
“他或许会跟我们争论,我没那种心情。那宅子只有一扇门,而且我们谁也不知道达南·以西格是个什么样的人。何必拿他无能为力的事情去烦他?”瑞德丽听见布黎的叹气声,又说,“我们前往隘口时你可以留在恪司,这样一来,如果我们没回来,至少有你知道我们去了哪里。”布黎的回答简短有力,瑞德丽扬起眉头:“唔,如果你这么想的话……”
莱拉掉转马头朝向恪司:“我们捎个信给达南就好。”
布黎将双手往空中一挥,放弃了反对意见。“还捎个信呢,”他愁眉苦脸地说,“这座城里到处都是商人,不必谁捎什么信,消息早传到他耳朵里了。”
抵达那座小城后,她们发现布黎对商人本事的评价确实其来有自。恪司城弯踞在欧瑟河一岸,港口里满是河船和驳船,船上满载毛皮、金属、武器、出自达南宅邸的精致杯盘和珠宝,沉重的船身拉扯着系泊缆绳,似乎随时可能随着暴涨的河水而去。莱拉派三名侍卫去替翠斯丹找马,其他侍卫则去采买所需的食物和锅子。在一条臭烘烘的皮革店街上,莱拉找到可供铺垫睡觉的兽皮,还在一间布店里找到毛皮滚边的毛毯。出乎布黎预料的是,没有什么人认出她们,但在先前的漫长严冬中,店家老板、商人、工匠都困在城里无聊度日,因此她们这些新面孔的出现让许多人谈兴大发。徒然摆出一脸凶相的布黎自己倒是给人认出,在瑞德丽付钱买毛毯时,他过街到一间酒馆门口跟朋友交谈。她们在布店里多逗留了一会儿,细看那些美丽的毛皮和各种奇特的粗厚羊毛料。翠斯丹在一卷淡绿色羊毛料旁惆怅徘徊,最后突然露出痛下决心、不顾一切的神色,买下足以做三条裙子的布料。她们抱着满抵到下巴的东西,走回街上找布黎·柯贝特。
“他一定去了酒馆。”瑞德丽说。因为脚痛,加上也想喝杯葡萄酒,她有点不高兴地又说:“他可以等我们一起去啊。”这时,她望见小酒馆上方无尽拔高的花岗岩峭壁和隘口,随着最后几抹阳光掠过一座座冰雪山峰,映射出耀眼的冰河光芒。她吸了一口透亮的空气,面对这壮观景致感到一阵恐惧的寒意,离开安恩以来,她首次纳闷自己是否有勇气与至尊面对面。
她们看着阳光渐逝,阴影悄悄溜入,把隘口缀成斑驳的紫与灰,只有迢遥远处的一座山仍在某个光照角度下燃烧着一片白亮。太阳终于消失在世界尽头,大山巍峨的侧坡和山峰变成一片平滑荒芜的白,有如月色。莱拉微微一动,瑞德丽这才想起她在身旁。
“那就是俄伦星山吗?”莱拉低声说。
“我不知道。”瑞德丽看见布黎·柯贝特出了酒馆,过街走来,带着奇怪的凝重神色走到她们面前,站在那里看着她们,似乎有话不知从何说起。空气沁凉,他脸上却微微渗汗。他摘下帽子,手指拢过头发,又戴上帽子。
出于某种原因,他对着翠斯丹说:“我们现在就去以西格山,跟达南·以西格谈谈。”
“布黎,怎么回事?”瑞德丽迅速问道,“是不是——是不是隘口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别去隘口了,你们要回家。”
“什么?”
“我明天就带你们回家,有艘内河平底货船要沿着欧瑟河下去——”
“布黎,”莱拉用平稳的语气说,“如果你不解释清楚,连这条街尾我们都不会跟你去。”
“我想,达南会给你们充足的解释。”布黎出人意料地弯下腰,双手按在翠斯丹肩上,她脸上熟悉的顽固神情略微动摇。他又抬起一只手摸索帽子,结果把帽子碰掉到地上。他轻声说:“翠斯丹……”瑞德丽突然掩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