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4/6页)

“见赫尔的鬼了,他到底是谁?”摩亘突然控制不住地打起冷战,“岱思在凯司纳拿过御谜学黑袍,是个解谜人,又比我更早知道我的名字。我曾怀疑他可能是朗戈巫师,还问过他。”

“他怎么说?”

“他说他是至尊的竖琴手。我便问他,羿司制作我这把竖琴的时间,早在他出生一百年前,他怎么会在以西格。结果他叫我信任他,信任得超出逻辑、超出理性、超出希望。然后他背叛了我。”摩亘把瑞德丽拉近贴着自己,但风吹在两人间,锐利如刀,“好冷。以前从没这么冷过。”

“你打算怎么做?”

“他要什么?他是不是御地者,为了得到权力而独自玩着他的游戏?他要我活还是要我死?他要至尊活还是死?”

“我不知道。你是解谜人,而他正在挑战你。去问他吧。”

摩亘沉默不语,回想起通商大路上那个不发一语就能召引他的竖琴手,只凭断续残缺的琴声便能将他引出夜色,引进亟斯卓欧姆手里。他低声说:“他太了解我了。我想不管他要的是什么,他都能得到。”一阵强风夹带着雪的气息袭来,冰冷的牙啃噬着摩亘的脸和手。那风驱使他站起,他呼吸急促,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心中突然充满一股无助的渴望,对希望的渴望。他回过神来,发现瑞德丽已经易形,一头金蹄金角的雪麟正用深邃的紫眼凝视他。他抚摸雪麟,雪麟温暖的呼吸磨蹭着他的手。他低头,额头靠在雪麟两眼之间。“好吧。”他说,语气几乎没有反讽意味,“我就跟岱思玩一场猜谜游戏。以西格在哪个方向?”

瑞德丽领着摩亘走过阳光和星光,往南穿过荒原,再往东走下隘口所在的山脉,及至第二个黎明,他已看见以西格山的绿色面容耸立在欧瑟河彼端。两人在黄昏时分抵达国王宅邸,那是一个苍茫的灰色秋日,积雪已让山峰白了头,哈特四周的参天松树在北风中歌唱。两人一到恪司就变回人形,沿着蜿蜒的山路走向哈特。哈特的大门上了闩,守门的矿工手持达南的炉火所淬炼的宽剑,认出两人,让他们进了门。

两人走进宅内,正在吃晚饭的达南、薇朵和六七个孩子起身相迎。穿着御寒皮袍的达南给他们熊一般粗壮有力的拥抱,孩子和仆人则在他的指挥下团团转,为两人张罗用品。但达南看出他们非常疲倦,只问了一个问题。

“我在荒原上,”摩亘说,“弹竖琴。瑞德丽找到了我。”他没意识到这答案有多奇怪,回想着又加了一句:“在那之前,我是欧瑟河旁的一棵树。”他看见国王的眼神透出笑意。

“我说得没错吧?”达南喃喃说道,“我说过,变成树就没人找得到你。”他带两人走向通往东塔的楼梯,“我有千百个问题想问,但我是棵耐心的老树,问题可以等到明天早上再说。羿司也在这座塔里,你们在他附近会很安全。”

他们走上盘旋的楼梯,摩亘老觉得有个疑问,终于想到了:“达南,我从没见过你的宅子有人看守。易形者是不是来这里找过我?”

国王的双手握了起来。“他们来过。”他沉重地说,“我的矿工折损了四分之一。要不是羿司在这里跟我们并肩作战,死伤会更惨重。”摩亘停下脚步,国王伸手促他前进:“我们已经为他们哀悼得够久了。要是我们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什么、要什么就好了……”他感觉到摩亘的某些情绪,那双烦恼的眼坚持向他要求真相。“你知道。”

摩亘没回答,达南也没逼问,但脸上的皱纹突然变得更深。

国王带他们到塔里的一间房,房内的墙壁、地板、家具全披盖着毛皮。空气冷冽,瑞德丽燃起一堆火,仆人也随即到来,带来食物、葡萄酒、更多柴薪和温暖厚重的衣服。碧尔提来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水,挂在炉床上方的钩子上。他对摩亘微笑,眼里满是问题,但很努力地全咽了回去。摩亘脱去穿了好久的罩衫以及毛全纠结成团的羊皮,洗去酷烈的寒风还没从他身上刮走的泥土。梳洗干净、吃过饭后,他穿着柔软的毛皮和天鹅绒坐在火堆旁,惊异地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

“我离开了你。”他对瑞德丽说,“其他一切我几乎都能了解,但就是这一点我不能了解。我居然浪迹到人世之外,离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