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田坊]多多良老师行状记②(第24/38页)
老师的声音很大。光靠一扇隔门,实在不可能阻隔得了。
田冈应该觉得很吵。
如果他在睡觉姑且不论,但他说要等父亲回来,所以应该不要紧吧——一开始我的脑袋一隅还这样想着,可是十一点过后,我也开始将隔壁的人抛到脑后了。
真是丢脸,我和老师聊得浑然忘我了。
回过神时,夜已经幽幽地亮了。
即使如此,老师仍滔滔不绝,但我被射入房间的阳光照到,回过神来,不必说,对邻室是在意得不得了。
不是介意我们吵了整晚,而是因为完全没有田冈父亲回来的迹象,所以我有些在意。就算我们沉迷于谈话,若是有人进屋,一定会发现吧。我叫老师闭嘴,战战兢兢地打开门。
田冈坐在地炉旁边,一夜未曾阖眼。
看来他父亲还没有回家。朝阳底下的田冈显得憔悴无比。眼睛下面冒出了黑眼圈,还流了满身大汗。不光是睡眠不足之故,他一定担心极了吧。
所以……
我打消睡觉的念头,向田冈提议一起去找他父亲。
因为我觉得这样才算是报答人家一宿一饭的恩义。
哎,事到如今,总不好叫人家让我们早上睡觉吧。
我这么提议,田冈非常惶恐,说父亲一定是在神社里面睡着了。可若是这样,也一样糟糕。我不晓得那座神社还是祠堂是什么样的建筑物,但这样的时节睡在那里,搞不好会冻死。
而且还有那个醉汉——或者说泥田坊的事。那家伙究竟是什么人?虽然不晓得,但至少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其他可疑人物在外头,而那家伙的确是往田冈的父亲闭关的神社方向走去。
我建议不管怎么样,都该去镇守社探探情况。
外头真是寒冷彻骨。
幽明的村子……明亮得、又昏暗得恰好就像我们抵达时那样。我们净是在逢魔刻与彼谁刻 [56]到处徘徊,简直和妖怪没有两样。
我几乎半是认真地认为这不上不下的幽暗缝隙之间有可能出现漆黑的独眼怪物。
当然,根本没发生这种事。
我们走过架在小河上的小桥,经过被雪覆盖、看不出原本是什么的场所,穿过埋没在雪中的田间畦径,来到那座神社所在的森林前。那是座田地正中央茂密隆起的小森林。
田冈说明森林后面就是那个叫伊势的嗜酒之徒的家,那么那块杀媳妇的田就在这前面吗?我脑袋不清不楚地想道。
森林里有一条路。
是雪径,没有被踩实。
上面有脚印,是田冈父亲的脚印吧。
脚印只有一道,没看到其他脚印。这表示那个醉汉没有走进森林里吧。
田冈以一种看着怪物般的眼神盯着那道脚印,表情十分疲惫。他熬了一整夜没睡,这是没办法的事。我的眼睛也模模糊糊,老师的眼睛也一片赤红。不,或许当时田冈的样子很普通。那么这是我篡改自己的记忆得到的印象吧。因为紧接着我们就发现了田冈父亲凄惨的亡骸……
总之,我们就像要盖过那道脚印似的踏雪而行。
领头的……不知为何是老师。
田冈走得很慢,我边走边不断地留意田冈。
来到森林中心一带时……开始看到鸟居了。
是座非常小巧的鸟居。
如果不缩起脖子,可能没办法钻过去。
上面绑着注连绳 [57]。
很快地,出现了一座真的很小的神社。感觉实在装不下人。若是大人,得屈着身子才塞得进去吧。老师的话,再怎么努力,也只塞得进肚子。
老师可能也累了,变得异样地沉默寡言。平常的话,他应该会说那座神社是某某样式、材质如何、鸟居怎样、祭神是什么,有的没的说个不停……
即使如此,老师一看到神社,还是立刻小跑步过去。
不是因为担心田冈的父亲。而是因为老师具有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只要看到寺社佛阁,就立刻精神百倍的特性。
更何况老师当时满脑子都在想着目前的悬案泥田坊,他一定很想快点确认,也有可能他脑子里头只装着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