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柒夜】青女房(第7/12页)

可以自由自在地加工。

冷却之后又会再次变硬。可以按照正确的数值制造出符合计算的零件,与木工的精致不同。

金属没有生命。

没有任何烦杂之处。

杂质只要燃烧就能剔除。

冷却的金属十分坚硬、无机,我很喜欢。

我每天熔铁焊铁,日复一日。

但是——

就在我快二十岁的时候。

我突然得回到木工制作所工作了,不是回去继承家业,只是单纯的人手不足。

因为箱屋的生意上了轨道。

那个时候我也没想什么。

也不觉得排斥。

我从老师傅——祖父的弟子那里学到了木工的基础。

成年以后,我才学到了自幼崇拜的祖父的技艺——虽然是第二手传授。

木头和铁不一样。

木头有生命的残渣。

那绝对不是几何学式的素材。木头会膨胀缩水、弯曲仰折、呼吸破裂。会流汗,有树节,也会弯曲。木头是植物。在被砍伐以前,都还是活着的。

而木匠硬是去刨它。

将它切割成自然界绝不存在的直线,复制成自然界绝不存在的相同形状,加工成人工物。

而且木头刨过之后,就无法恢复原状。不能重来。完全没办法。虽然会做接合或贴合,但基本上只能切割一次。

木头尽管不断变化,却是一旦加工,就再也无法恢复原状的素材。

我和木头格斗了一阵子,觉得愈来愈有意思。

以素材来说,我觉得金属应该更合我的性子,但以磨炼技术的层面来说,木工充满吸引力。

笔直的。

平滑的。

先从这里开始。我认为除非先超越父亲,否则不可能到达祖父的水平。所以我刨削切磨,精进手艺。

箱子。制造箱子……

3

箱子啊——德田说:

“那你是……怎么说,被箱子给附身了?”

“唔……”

曾是长官的男人亲昵地对我说话,总让我觉得古怪。

“哎,既然你是卖箱子的,那样不是很棒吗?被赌鬼附身、被色鬼附身,世上有太多傻瓜被不好的东西纠缠,然后堕落下去嘛。”

“嗯。”

你很认真啊——德田说:

“从不抱怨,这一点很了不起。你离开铁工厂,也不是你干不下去,而是家里要你辞掉的吧?”

“嗯……”

父亲没有弟子。

父亲本领太差了。有太多师傅的技术比父亲更好,但有那种技术的人没必要来做木箱。父亲说与其雇人,倒不如你来,只是这样罢了。

母亲的身体状况也大不如前。

我开始帮忙家业后不久,母亲就过世了。

后来父亲渐渐地不工作了。他喜欢喝酒,开始耽溺于酒乡。

不知不觉间,我就继承了家业。

你父亲很仰仗你吧——德田说:

“唉,老伴过世,心也会变得脆弱啊。我也是,说来丢脸,可是接到老婆过世消息的那晚我也哭了。你父亲一定也变得软弱了吧。而且眼前就是可靠的儿子,当然会想依靠你啦。”

或许吧。

不知不觉间,箱屋变由我经营了。

我做得比父亲更好。做出更好的箱子、更精细的箱子。做出更加更加……

出色的箱子。

我从没想过父亲的心情。不,我不在乎父亲的感受,我只是沉迷于工作。母亲死后,父亲变得失魂落魄,我对他几乎是视若无睹。

商品的精致度提升,口碑变得更好,订单也增加了。

我相了亲,二十五岁结了婚。

“是因为……没有女眷帮忙。”

“不可以这样说。”

“嗯。我并不这样想……但一开始的确是因为这样。内人……”

是怎么想的呢?

我们不太交谈。我只是想着既然要抚养的人变多了,就必须更勤奋工作才行。就像父亲为了与祖父诀别,挂上木工行的广告牌那样……

我也做了与父亲不同的事。

我做了金属箱子。

我无法割舍铁的魅力。我和原本任职的铁工厂商量,进行业务合作,购入最低限度的机械,开始制作金属箱。

市场有需求。特别款式的容器、什器、机械零件等,不到大量生产的小批金属加工品。很少有工房制作这样的东西。

我拼命制作。

木箱的部分交给师傅,我制作铁箱。广告牌还是一样,但我的家已经不是木工行,而是名副其实的箱屋了。我在箱屋里只是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