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叁夜】屏风窥(第7/12页)

当时的麻纪没有劳动这样的选项。

即便如此,仍然没人责备她。拿家里的钱出去夜游时,她终于挨骂了;但虽然被责备,却也没人叫她工作。

就算叫她工作,她也不会听从吧。

很快地,麻纪有了男人,是个年轻书生。

说是书生,也就是挨家挨户站在门前,身上披披挂挂,拨弄着月琴或古琴讨赏钱,在门首卖艺的书生。简而言之,就类似乞讨的艺人。

根本不是什么恋人,只是姘头。

不是爱上了,而是玩玩。

麻纪当时是个糟糕透顶的姑娘。

真的是个无可救药的女孩。

不过……换个角度来看,当时的她或许是幸福的。她没吃到一点苦,也没有任何悲伤难过的事。

——不。

纵然如此,麻纪依然算不上幸福。因为当时的记忆绝对无法说是安稳的。

全是些自暴自弃、令人不快的回忆。

就连回忆都觉得空虚。

实在奢侈。

不管怎么游玩,都得不到满足。不管怎么巫山云雨,都无法开心。不管怎么笑,都只觉得空虚。

是因为……她心里内疚吧。

纵然内疚,她就是克制不了。

虽然麻纪完全不知道父亲做什么事业,或只是受雇于人,但换了工作以后,父亲经常在外头过夜,有时会将近半个月都不回家。母亲和哥哥也从早到晚地工作。狭小却又大到和收入不相符的家里,只有祖母一个人。

麻纪开始带男人回家。

是那种想要钱,但不工作的没用男人,比父亲更没用吧。

麻纪也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是个没用的男人。

没用也无妨。或者说,对那时候的麻纪而言,没用的才好

她这么想。

愈是自甘堕落愈好。

人是有那种时期的吧。毫无建设,什么意见都不听。什么也不看,只是背对着,背对一切,即使如此,仍坚守只有自己是特别的,只有自己是对的信念——就是那样的时期。

差劲透顶。

卑鄙的事,愚昧的事,淫荡的事,不对的事。

或许麻纪是为了确定自己究竟烂到什么地步,才会故意表现得既愚劣又淫荡。

即使如此,还是没有人说什么。

是放弃她了吗?

应该是无暇理会她吧。

因此,麻纪与那个书生大白天就开始颠鸾倒凤。在家人汗流浃背地工作的时候,在祖母在邻室努力做裁缝的家中,麻纪与男人媾合。

——无以复加地内疚。

她觉得自己当时真是内疚到极点了。

不过祖母耳朵重听,或许根本不知道书生来了。即使知道书生来了,应该也料想不到孙女会在有亲人在的家中,在只隔了一扇纸门的近处,大白天开始就跟访客翻云覆雨。

即使如此——不,正因为如此,麻纪才会内疚。

她感到从胸口内侧缓缓灼烧般……

那样的内疚。

与男人肢体缠绕,麻纪或许是想起富裕的童年时期。

富裕的当时,没用的父亲并不是没用的。

母亲也很温柔,祖母也很慈祥。

很幸福。不,应该是幸福的。

但孩子都是傻子,所以不管怎么得天独厚,也不懂得感激。既不觉得感激,也不觉得内疚。明明如果不内疚——

就可以更快乐了。

就可以更满足了。

如果不内疚……

有一次,媾合之中,纸门就打开过那么一次。

祖母看到孙女淫媾的场面,露出极悲伤的表情。麻纪老早就忘了祖母的长相,但只有那表情她记得。

麻纪的内疚加倍了。

麻纪她……

在通往邻室的纸门前,摆上屏风。

聊胜于无。

如果她真的那么内疚,就应该停止那种淫荡的行为。就算聊胜于无地摆上屏风,也于事无补。

然而,她欲罢不能。

屏风……

是在储藏室找到的老东西。

应该是上一代屋主的东西吧。

屏风上画着展翅飞翔的青鸟。

麻纪第一次看到时,就想起那对屏风。虽然笔致、构图、大小、色泽、形状,都截然不同。

以屏风来说应该算大的,但高度还是只有五尺左右,与那对屏风相比小了许多。

后来好一段时间,麻纪一边让那愚蠢的书生拥抱,一边看着那屏风的图案。

不管是母亲回来。

还是哥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