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第45/71页)

你肯定看不出这是原来那辆车。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地方。前灯撞碎了。车轮盖早就没了。它就像经历过上百场撞车比赛的老兵。

人行道路况很糟。地下通道路况更糟。最糟的是横穿泰晤士河。至少他提前想到关好所有窗户。

他最终来到此地。

再往前几百码就是M40公路,那是直奔牛津郡的通衢大道。只有一个问题:M25环形高速路又挡在克鲁利和平坦大道之间。这条嘶吼闪烁的苦痛环带,散发着黑色光芒。(这并非矛盾修辞法,而是一种存在于紫外线之外的颜色。专业名词叫作“黑内线”。在实验条件下很容易观察到这种颜色。想要进行这一实验,你只需要找一面结实的砖墙,低下头,加速向它冲锋。在你双眼之下,疼痛之下迸出的光亮就是黑内线。你可以在临死前看个究竟。)

Odegra。没有东西能活着穿过去。

至少凡间的东西不行。克鲁利不知道它会对恶魔产生什么影响。这条路可能杀不死他,但至少不是什么乐事。

一条警方路障横亘在他和立交桥之间。烧焦的残骸——有些还在燃烧——证实了之前想要通过黑路上方立交桥的众多车辆,最终运命何途。

警方似乎不太高兴。

克鲁利换到二挡,一脚踩下油门。

他以一百公里的时速冲过路障。这部分还算容易。

人体自燃事件在全世界都有发生。上一分钟某人还高高兴兴地享受生活,下一分钟就只剩下凄凉的画面:一堆灰烬再加上孤零零一只未被烧灼的手或脚。但车辆自燃事件还很少有案可查。

不管现在的数据是多少,都要加一。

皮坐套开始冒烟。克鲁利目不转睛地正视前方,笨手笨脚地在副驾驶座上摸到《艾格尼丝·风子的精良准确预言书》,把它放到大腿上,避免被烧到。克鲁利真希望她预言过这件事。

(事实上,她说过:

一条光路嘶吼尖叫,巨蛇的黑马车在烈火中燃烧,皇后再也无法唱起那轻快的小调。

大多数家族成员都赞同盖拉特里·仪祁的说法。他在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写了一篇小论文,解释说这则预言讲的是,维索兹创建的秘密组织光明会,在1785年被巴伐利亚当局驱逐。)

火焰吞噬了车子。

他必须继续往前开。

高架桥对面还有一条警方路障,以防车辆从这条路进入伦敦。他们正被对讲机里传来的一条消息逗得哈哈大笑,据说有位摩托骑警在M6公路上拦下一辆被盗的警车,却发现司机是只大章鱼。

有些警察什么都信。但大都会警察不一样。他们是全英国最老辣、最实用主义、最固执己见、最冥顽不灵的警察。

想让大都会警察惊慌失措,可得花不少心思。

比方说,一辆散了架的大车,差不多像个火球,或者说燃烧的吼叫的扭曲的来自地狱的金属柠檬,再加上一个戴墨镜的疯子,狞笑着坐在火团中,开着它以八十英里的时速穿过疾风暴雨,向他们直冲过来。

这招肯定灵。

采掘场是风暴世界平静的中心。

雷电不仅在他们头顶轰鸣,它几乎撕裂了天空。

“还有些朋友要来。”亚当又说了一遍,“他们马上就到,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开始动手了。”

狗狗吼了两声。不再是独狼令人毛骨悚然的长啸,而是一条倒霉的小狗发出的怪异颤音。

佩帕坐在原地,盯着自己的膝盖。

她似乎在考虑什么问题。

女孩最终抬起头来,用黯淡无神的目光盯着亚当。

“你要哪块,亚当?”她说。

风暴突然被响亮的寂静所取代。

“什么?”亚当说。

“你看,你把世界分了,对吧?我们每人都有一块,你要哪块?”

寂静犹如竖琴之声,高亢而尖锐。

“对。”布赖恩说,“你没告诉我们,你要哪块?”

“佩帕说得对。”温斯利戴说,“在我看来,似乎没剩下多少了。所有国家都被我们分了。”

亚当的嘴巴一张一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