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第43/71页)

他想跟重度伤害说一声自己的新角色,但又不能移动。某种又湿又滑的东西正顺着袖子往上钻。

后来,当人们把他从鱼堆里揪出来时,油泥看到另外三名车手,毯子遮住了他们的头。他意识到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怪不得他们没出现在猪粪总在唠叨的那本《启示录》里。他们的公路之旅到此为止了。

油泥嘟囔着什么。警长探过身来。“别说话,孩子。”他说,“救护车马上就到。”

“听着,”油泥嘶哑地说,“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天启四骑士……他们真操蛋,四个都是。”

“他神志不清了。”警长说。

“别他妈胡扯。我是被鱼埋住的人。”油泥说完这句话,就昏了过去。

伦敦的交通系统比人们想象中要复杂数百倍。

无论天使还是恶魔,都与此事无关。它主要跟地理学、历史学和建筑学有关。

交通系统通常是为了给人们提供便利,不过所有人都不相信。

伦敦不是为机动车设计的。话说回来,它就不是为人类设计的。它就这么诞生了。问题也由此出现,而解决方案又会引发新的问题,在五年、十年或者一百年后对人们造成困扰。

最近的解决方案是M25公路:大致成环形绕城一周的高速路。到目前为止问题都很普通:比方说还没完工就被荒废,或者超级堵车长龙最终套成了圈,诸如此类的玩意儿。

但现在的问题在于,这条路并不存在,至少在人类的空间概念中不存在。堵塞的车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是应该寻找其他道路离开伦敦。它们在市中心的所有方向上排起长龙。伦敦有史以来第一次被彻底锁死。整个城市就是个大型交通拥堵。

车辆,从理论上说,为你提供了以极快的速度从甲地到达乙地的方法。另一方面,交通拥堵为你提供了老实待着的最佳时机。待在这阴沉沉的大雨中,周围难听的喇叭交响曲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愤怒。

克鲁利受不了了。

他利用这个机会,重读了一遍亚茨拉菲尔的笔记,又翻了翻艾格尼丝·风子的预言书,并进行了严肃认真的思考。

他的结论归纳如下:

1)末日之战即将到来。

2)克鲁利对此无能为力。

3)它将在塔德菲尔德上演。至少是从那里开始,然后扩展到全世界。

4)克鲁利上了地狱的黑名单。(地狱也只有这一种名单。)

5)据他估计,亚茨拉菲尔已经指望不上了。

6)一切都显得黑暗、阴沉、可怕。通道对面没有光亮,就算有也是迎面而来的火车。

7)在等待世界末日期间,他也许应该找个不错的小旅店,喝他个酩酊大醉。

8)可是……

他的思路在这儿断了线。

因为说到底,克鲁利是个乐观主义者。如果说有种坚定不移的信仰帮他熬过了坏年景——他一度想到十四世纪,那就是坚信自己终将时来运转的信念。这个世界会关照他的。

好吧,就算地狱要找他的麻烦。就算世界即将终结。就算冷战结束,大战即将上演。就算失败概率比一车灌饱了黄汤的醉鬼还高。但机会总还是有的。

你只需要在正确的时间到达正确的地点。

克鲁利可以肯定,正确的地点是塔德菲尔德。一方面是因为预言书,另一方面是因为别的感觉:在克鲁利脑海中的世界地图上,塔德菲尔德正像偏头疼似的跳动。

正确的时间是赶在世界末日之前。克鲁利看看手表。他需要两个小时才能达到塔德菲尔德,不过时间的正常通路此刻八成已经动摇。

克鲁利把书扔到副驾驶座上。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六十多年来,他一直小心保养着宾利车,连一道划痕都未曾有过。

见鬼去吧。

克鲁利突然倒车,给后面的红色雷诺前端造成严重损害,然后开上便道。

他打开车灯,按响喇叭。

这足以让行人们注意到一辆车正在靠近。如果他们来不及避开……好吧,反正过几小时也都一样。也许。可能。大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