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第16/18页)

但如果莫其森、范霍姆和安弗斯聚在贝鲁特、阿富汗或者苏丹某个残破的小铁皮棚里,等他们赞美过彼此的伤疤,灌下几口烈酒后,就会开始充满敬畏地交换起《国民世界周刊》记者卡麦恩·朱伊季勃的奇闻逸事。

“那份烂小报。”莫其森会说,“都他妈不知道自己他妈的有什么宝贝。”

实际上,《国民世界周刊》知道自己有什么:它有个一流战地记者。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以及该拿她怎么办。

一份典型的《国民世界周刊》会告诉整个世界,有人在艾奥瓦州首府得梅因市买的巨无霸汉堡上看到了耶稣的脸,再配上画家绘制的汉堡想象图;或是有人最近目击猫王在得梅因市一家汉堡王里打工;或是一位得梅因市家庭主妇听猫王的音乐治好了癌症;或是最近在中西部地区大肆繁衍的狼人是一位高贵的拓荒者妇女被大脚野人强奸产下的后代;以及猫王是在1976年被太空人劫持的,因为他对这个世界来说好得过分了。(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个故事的确是真的。)

这就是《国民世界周刊》。他们每周卖出四百万份。他们需要一位战地记者,就像他们需要对联合国秘书长进行一次独家专访。

(那次专访是在1983年进行的,过程如下:

问:那么您就是联合国秘书长了?

答:对。

问:见过猫王吗?)

所以他们拿出很多钱让朱伊季勃去寻找战争,同时不去理睬她为了证明自己——通常来说相当合理——的经费需求,时而从全球各地寄回来的皱皱巴巴、字迹难看的信封。

他们觉得这很正常,因为在他们看来,尽管朱伊季勃无疑很有魅力——在《国民世界周刊》这很重要,但的确不是个优秀的战地记者。她的稿子总是一群家伙互相射击,从不深入探讨事件背后的政治分歧,而且更重要的是,没有“人情味儿”。

他们偶尔会把她的一篇稿子交给别人修改重写。(里奥·康克萨市一场激战中,耶稣显身在九岁的曼纽尔·冈萨雷斯面前,告诉他赶快回家,他妈妈在替他担心。“我知道那是耶稣。”这位勇敢的少年说,“因为他不可思议地出现在我的三明治盒子上时,看起来就是那副样子。”)

通常《国民世界周刊》都不管她,并且将她的稿件小心归档进垃圾桶。

莫其森、范霍姆和安弗斯不在乎这些。他们只知道一旦有战争爆发,朱伊季勃小姐总是第一个赶到。几乎可以说是提前到场。

“她是怎么办到的?”他们会迷惑地彼此询问,“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们的目光交汇时,会无言地诉说:如果她是辆车,那肯定是法拉利出品。你总会在行将倾覆的第三世界国家军事独裁者身边看到风华绝代的美丽伴侣,她就像这种女子。可她现在跟咱们混在一起。这是咱们的福气,对吗?

朱伊季勃小姐只会笑着请所有人再喝一杯,记在《国民世界周刊》账上。然后她就看着人们在她周围打架。始终保持微笑。

她没搞错。新闻业适合她。

即便如此,可谁都需要假期,“猩红”朱伊季勃正在享受十一年来第一个假期。

她来到一座地中海小岛。这里的经济主要仰仗旅游收入,其实也没多少。像朱伊季勃这样的女子,如果到某个比澳大利亚小的岛屿度假,那是因为她是岛主的朋友。如果你一个月前告诉这里的任何一个岛民战争即将爆发,他都会哈哈大笑,然后向你推销椰壳红酒架,或是画在贝壳上的海港地图。那是当时。

这是现在。

一场激烈的宗教政治分歧突然爆发,牵扯到其实跟小岛毫无关系的四个内陆小国。这场纷争已经将岛民划分为三个党派,毁掉了市镇广场中的圣母玛利亚塑像,也结束了旅游经济。

“猩红”朱伊季勃正坐在帕洛马太阳酒店的酒吧里,喝着大概是鸡尾酒的饮料。角落里有个疲倦的钢琴家正在演奏,一名戴假发的侍者冲麦克风低声吟唱着《西班牙斗牛士汤米》的主题歌《小白牛》:

很很很很很久以前这里有头

小白牛

他他他他他很难过,因为他是

小白牛……

一个人突然破窗而入,嘴里叼着匕首,右手端着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左手拿着颗手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