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羽之翼(第5/6页)
瞎子先生士可杀不可辱,翻了个白眼,不理。
阿米鲁举起沙包大的拳头:“赶紧说。”
瞎子先生半点都不恐慌:“喂,你不用吓唬我啊,我不怕你。”
这倒真蹊跷,虽说阿米鲁不算非人中最狰狞可怕的品种,但光凭他脖子和腰上下一般齐的特异体格,参加消灭小儿夜哭偶像赛也颇有两份胜算,如此威武,怎么在区区一个乡巴佬算命先生面前竟如天上的浮云?
他正迷惑,瞎子先生左扭右扭扭下地,把他的手一推,好整以暇拍拍衣服就走了。阿米鲁心下相当不忿,乃急追上前,飞起一脚,把人家踢得冲天而起,一头栽到桥下。正是涨水时节,只听得一声“扑通”,此外再无声响。
阿米鲁在桥头上张望,桥下水流甚急,但水面还算平静,瞎子先生跟王八入海一样,进水就不冒头了,也不知道这一去是死了呢,还是遁了?
眼见天色渐黑,他七天七夜没有好好休息,着实有些累了,桥面上许久都没人经过,向晚清静,不如就在这里睡一觉再说。
念头一生,顿时就扛不住了,他大大咧咧往桥中间横着躺下,眼睛一闭,顿时陷入黑甜乡中。
不知道睡了多久,半梦半醒中忽然感觉极大的风声呼呼作响,难道半夜变天,要下雨么?他仗着自己皮粗肉厚淋不坏,转了个身,把头裹进外衣里,刚要继续睡,却感觉那风声不在天际,却分明近在耳边。
他睁开眼睛,一看天色果然要下雨,浓云密布,黑气沉沉,无声闪电不时划破远处的苍穹,预示着雷震将至未至。
在他脸盘上方,有一双极深邃的巨大瞳仁闪亮,正对他凝视。
那是一对马眼,属于一匹纯黑色的骏马。
端端正正停在面前。
阿米鲁擦了擦眼睛,真实的触感告诉他这不是梦。
他一骨碌爬起来,直面现实,最后的疑虑烟消云散——熟口熟面的马,马上熟口熟面的人,正是从暗影城荷西屠宰场逸出的青灵。
与彼时唯一的区别是,骑士的眼睛,这一刻是睁开的。
血凝成的暗红色,流淌着火山熔岩般的眼睛,炯炯然。
阿米鲁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往后退了一下,接着意识到自己根本无处可退。
他的视线牢牢被锁定在青铜骑士的瞳仁凝视下,挪移不开,那微微闪烁的红光仿佛在无声地念诵邪恶咒语,咒语的力量直达阿米鲁心灵深处,在里面亮出獠牙,翻江倒海。
最初的惊慌渐渐消散,一种似曾相识的冷冽感生发出来,渐渐弥漫到四肢百骸,壮大,扩散,强硬起来,慢慢变成他另外一个大脑,代替原有的,向阿米鲁的身体下达指令。
毫不陌生的指令。
去杀戮,去伤害,去毁灭,去破坏。
服务于异灵川的日子里,以及远在那之前,就像宿命一样,基顿巨人族天生的鲁莽冲动总是被他们的主宰者利用,开发成为破坏力巨大的恶。他们愚钝,缺乏精神世界与道德约束,造孽时能酣畅淋漓一泻千里,毫无回旋余地。
那种视生命与和平为草芥的肆无忌惮是很舒服的,像坐在毫无安全保障的过山车上,一次又一次冲上疯狂尖叫的顶峰。
闪电在天幕上纵横交织,雷声却奇异得迟迟不曾响起。夜色被银色长蛇撕得遍体鳞伤。
一明一暗中,阿米鲁身体站得笔直,在与青灵的对望中,神情渐渐陷入无神的迷惘状态,他忽然开始缓慢地脱下上衣,露出钢铁一般强硬的身体。
在他粗壮的腰身两侧,两把小小的铁斧和肉身紧紧吻在一起。这是纯种基顿巨人的诞生礼物,由上天赐予的武器,在娘胎里就跟随着本体的成长而逐渐成形变大,比一切金属都更坚硬而锋利。
他伸手,两把小斧头自动脱开皮肉,落进他的掌心,体积无声碰撞,闪耀狰狞寒光,令人望而生畏。
阿米鲁举起斧子,舌尖轻轻舔过锋锐的斧沿,而后迈步向当归镇内走去,步履沉重,轰然作响。青铜骑士与马如幽灵一般,轻巧地跟随在他身后。
跨过桥头,身都没转,阿米鲁单手举起斧子,从身后对着桥面,猛地一劈。
久经酝酿的第一道雷,适逢其时炸响。
为当归镇服务超过五十年的这座石桥,应和着暴烈的雷声,在第一斧下摇摇欲坠,桥墩与桥面的相连处发出痛苦的呻吟。